（完）北皇都异闻录--第廿一闻：世人皆迷醉于少女的气息

吉黑子与琴

北皇都异闻录--第廿一闻：世人皆迷醉于少女的气息


其之一：郡主

吉黑子坐在公共汽车上，他准备要去国立图书馆消磨时间。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这家伙还是很喜欢读书的。

早上八点钟，车厢里挤的吓人，而且路况也是一如往常拥堵的要命。黑子因为上车早，有个靠后的座位。他在座位上闭起眼睛，托着下巴一心沉在安静的思考中，对四周的东西毫不理会。并非是他害怕看见老人要让座，而是因为这样憋闷的气氛会让他很不爽--而他对自己的自制能力一向没信心。

自制能力……这真是一个好东西。人类作为个体如果想在社会中生存下去，自制能力是一定要具备的。如果一个人不知道忍耐、让步和退避，那绝对会成为将周围搞的血肉横飞的野兽。"哼。"--吉黑子很清晰的能预想到那是怎样的状况，因为他觉得，没有比他更接近这种野兽的人了。

自从上次在八大屯那件事之后，他在也没有和琴说一句话。本来以前说的话就不多，最近更是连见面都回避了。将少女细弱的脖子握在手中的触感，每次想到就会让他心头被火燎了一下般，随后就是一身冷汗。

如果在不拉开距离，迟早会杀了她。将琴的身体嘎吱嘎吱的玩弄至破碎的欲望一旦唤醒就根本没办法收回去了。吉黑子觉得自己有哪些地方不对劲。但是他又想到自己本来就是很不对劲的，自出生开始便从头到脚全都不对劲。

"来我这里坐吧！"一声从身后传来的大喊将他惊醒了，一身冷汗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从车厢前走了过来，坐在了刚刚让出的座位上，连连道谢。看来这老太太从车前门上来，一路都没人让座。看见有人让座，前面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声音的大小刚好能让让座的人听到，内容则是毫无理由的讽刺以及无耻的嘲笑。

"装什么装，还让座？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

"还喊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傻B！"

这些家伙……看到他人让座，觉得自己面子受损了么？--吉黑子厌恶的想，默默攥响了拳头。

"谁在那里唧唧歪歪的？给我站出来！"又是身后的一阵大喊，再次把吉黑子吓了一跳。那声音的主人--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走了上来。

"自己不要脸了，还不把尾巴夹起来！吁吁叨叨你们找死呐！"那真是纯洁的愤怒所引发的叫喊。不带任何卑劣、作秀、虚张声势，也没有多余的目的的愤怒。这样的怒气，吉黑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不算他自己的话。

那女子身着一件白衬衫，衣服--尤其是胸口的部分--显得紧绷绷的，袖子则挽到了手肘以上。与琴纤细轻盈的身形不同，她的身体凹凸有秩，充满了矫捷的力量感；高高的鼻梁、浓黑的双眉组成的颇有异域风情的相貌衬于古铜色的皮肤上。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俊俏更为恰当。

而最吸引吉黑子的，是那她的眼睛。那双有着大长睫毛的，猫一般的大眼睛的眼瞳--竟然是摄人的金色！

她这么一喊，车厢里顿时鸦雀无声。让出了座位的她就站在吉黑子身旁，于是瞥了一眼眼前这个花白头发的学生。吉黑子被她这么一瞥，顿时对没有先给那老太太让座感到一阵羞愧与后悔。

公共汽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图书馆所在的终点站。车厢里一共没剩下几个人，到站便一股脑的都下去了。吉黑子不着急去图书馆，同样是消磨时间，他决定跟着这个金瞳的少女走一段。再说这里并没有居民区或者别的什么去处，她十有八九也是要到图书馆去。

不久后吉黑子发现还有几个发型恶心的小青年也在跟着她。哦，看来就是车上被没头没脸一顿骂的那几个了。这座图书馆全名"国立松坡图书馆"，顾名思义是建在一个松柏密布小山上的，除了通向图书馆主楼的几条石阶，其他地方都是茂盛的树林。

吉黑子看到那几个小青年--已经可以确认是不成器的流氓了--将她围了起来，进入了松林里。黑子快步上前去观看，但并不是为她担心--她进入林子前露出的一抹笑容让吉黑子知道那几个流氓要倒大霉了。

果然，松林深处传来几声惨叫。当吉黑子走到那里时，那几个流氓已经全部倒在地上，为他们那些折成凄惨角度的四肢哀号了。

她站在哀号者中间，金色的眼瞳扫到了从树后走来的吉黑子身上，似乎产生了一点惊讶。那样的气质，是暴发户绝不具备的自然天生的高贵。但是，那般恣意狂放的横暴却又是自幼身处深宫，被深重的规矩与政治宿命压抑的哀雅优怨的公主们所不可能有的。

这种高贵而恣情的味道，让吉黑子直接联系到一个名号--郡主--一位在蛮古的边陲据守的藩王的女儿……



其之二：迷离

雨开始下起来了。一直阴沉沉的天空不知在什么时候终于不再故作矜持，而真正的下起了雨。哒哒哒哒……悦耳的音调在窗户上弹奏着。那是一种玄妙的节奏，自然而然，无迹可寻，但却是确实存在的。

琴被这轻灵的打击乐从睡梦中唤醒，她看了一眼窗外雾气靡靡的景色，如同猫一样往被窝里缩了一缩。户外，灰与昏黄混杂的天空下那湿漉漉的清冷大街，加倍的衬托出棉被下的温暖与干爽。

时间已经是深秋了。从那个没有温度，永远是静谧月夜的世界回到这个有冷暖之分的，喧嚣的世界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了。琴已经对自己那个长长的梦境感到了模糊。

手上的红绸依旧那么鲜艳。或许一切都只是她昏睡中迷离的幻想吧——莫不是父亲昨天才刚刚将这条红绸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吗？只要她一起来，就会听到那个沉稳温柔的声音笑她是小懒猫；或者，只要她再在这里躺一会儿，那只亲切的手就会拿起她长长的鬓发去搔她的鼻子呢？

自己作为一个人的记忆，几乎全部是他的影子。那个爱着自己、赞美自己、教导自己、守护自己的男人。给予她身体、生命以及作为人的一切的父亲。

然后是她。爽朗豪放一如男子的少女……总是咧着嘴笑的，永远奔跑着的她，却会在自己弹起乐曲时那么安静认真的聆听。琴仿佛又看到她男孩子一般的背影——她时常都会站在自己的前面，如同奇幻小说中的骑士一般，能够把任何危险都轻松的阻挡住。

细长的手指抚过额头，触碰到睫毛，停在嘴唇上。那背影略微变幻了形状——她变成了她的弟弟。

红绸的颜色烧灼着眼睛，使得它们流出混烫的液体。琴弹簧一般的坐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决定了一样。她回到了自己租下的狭小的房间。

食指的关节擦过脸颊，她将沾到上面咸涩的液体舔了下去。

在窗上弹奏的雨之曲依然悦耳动人。她慢慢抬起手，扼住自己颀长的脖子。手上的感觉是血管轻轻的跳动、微温的体温以及光滑皮肤的触感。

那时侯他有这么细细感受么？

她带着遗憾、无奈以及作出这种举动与想法的害羞，一如每次出现在人前那般的微笑起来。

“愿您幸福，先生。”

随后她为了排遣那无端涌上心头的失落，补充道：

“愿您幸福，琴……”

*********

许紫乐拿出镜子整理起自己的头发。其实头发一点都不乱，发卡们很忠实的执行着维持发型的使命。紫乐对自己的头发是很有些自负的，它们在脑后一直长达腰际、额前完美的半掩住右眼，缎子一般美丽。

她单手将镜子合上，放进胸前的口袋里，校服把胸口裹的紧绷绷的。

她漂亮，不容质疑。男生们落在她身上的迷离目光就是铁证。外表美是虚荣，幼儿园小孩子都知道这点。但是这份虚荣可是要比多少中结结实实，靠无数努力与汗水得来的光荣更实在、更耀眼呐！

她起来整整衣服，双手抚过自己的小细腰——多细！像个精致的修长的玻璃沙漏一般的腰身！

漂亮女孩子不需要努力。脸蛋这耀眼而实惠的天资让她们可以尽放纵，而不必有什么关于未来和出路的顾虑。社会上瞎混的女孩儿们——除了力大无穷张的和母牛头人一般的——尽数都颇有姿色。

但是许紫乐不。不是因为傲气，而是性子使然。她天生什么事情都喜欢认真，一干上就要干出个样子来。由此看来她是带点强迫症的。梳妆打扮也好、学习也好、养狗或者谈恋爱也好，全都真正当成个事业去做。这么着其实挺傻，而且没必要。但是许紫乐又是个浪漫主义者，浪漫嘛，就是去很认真的做一些没必要的事情。

汤华坐在斜对面，睡的昏天黑地。她也好看——许紫乐看着汤华暗想——不过那是属于女性的阳性美，与自己正好相反。

当初两个人怎么就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呢？是漂亮女孩之间的物以类聚，还是两个从相貌到气质再到生活态度完全相反的人之间的异性相吸？紫乐已经想不起来了。似乎当注意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是——按照华的话来说——“豁出命的交情”了。华为了她敢和人玩命，这点她坚信不疑；自己虽然不是能和人玩命的人，但是如果华出了什么事，她一定要哭死，或者不惜代价找出什么魔法来把她起死回生。

一回头，发现琴进了教室里。

紫乐不由把刚刚在镜子中看到的形象和眼前的人做起对比。脸庞——一样的瓜子脸，但是自己下颏更尖俏些；眉毛——自己的眉毛是细柳叶眉，而她的如同墨笔描过，稍浓一些，算是不分伯仲；头发——琴是长鬓角短发，应该也是好发质，但是似乎从来没保养过，显得有些干枯；身材——没的比。两人虽然差不多高，但是琴似乎瘦的不象话，胸口在衣服后很隐约的隆起一点而已。

但是紫乐却明显的感到“自己输了”。有些漂亮不是用数值可以测量的，人们很无奈的把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叫气质。

况且这个女子还有那么不为人知的一面。许紫乐见过琴除了温文尔雅之外的另一种面目——那纤瘦的身体能够那么坚强、充满力量的面对黑暗，并始终那么温柔的替他人考虑。（预计整编后后，有关许紫乐的灵犬事件会交给琴解决，所以她这里会这么感叹。）

有时候感到她和我很像，有时候却又有华的感觉——紫乐这般想着，她对这个总是谦和的笑着的女子抱有一种无伤大雅的挑战欲，是好奇、憧憬还是嫉妒，她分析不出。

“哎，那个男生似乎一直在看这里呢。”琴在面前的作为坐下后，紫乐突然推推她，悄悄指了指在门外很远的地方的一个男生。他的面目因为距离和光线而模糊不清，甚至连五官都看不到，但是紫乐完全能确认他的眼神是看向这里——人类的感官真是神奇。

“啊呀……又是一个被紫乐迷住的少年？”琴打趣的说道。紫乐又发现，琴的眼神在一般情况下总是迷离的。如同在看着一切，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

他明明在看你哦……——紫乐默默的想。

******


公共汽车里的味道一如既往。烟、汗、疾病、消化后的食物，50个以上的人的气味在这密闭狭窄的空间里酝酿发酵。真难受，对于每天都要闻到这种气味这个事实，就很能让我觉得厌烦了。但是现在，我却感激这样的生活——这路汽车正载着我向家驶去，但是它明天又会带着我前往学校。

而学校里，有她在。

突然发现一位少女紧靠在我身前。当然，她并非想与我靠的如此近，只是因为碰巧站在我面前，而且车厢里再没有空间给我们拉开距离了。

我看着她那一头秀发，中分的发丝间漏出一线洁白的头皮。昏暗的车内灯下，那头发散发着少女与洗发水香气混合在一起的气息。那味道很好闻，足可以抵消掉满车令我窒息的气味。但是，如果是她的头发，应该远不止这般芳香吧……

我紧贴着身前陌生的乘客，把她当成我所迷恋的那个人。真想将她抱入怀里，想的发疯。迫不及待的想嗅到那软玉般身体的味道。不放过每一根发梢的闻遍她的头顶，然后是耳朵、口腔，它们的味道应该要比最上等的香料还要美丽；然后我会伏下身，更加仔细的品位她怀中与脐间的味道，那种味道，我想应该如同春间的原野，萌动着一切生命与明媚；最后，我要跪下，对她的双脚膜拜……

她的足香，我根本不敢去想是怎样的。因为，我觉得对于我来说，那要比最伟大的神灵还要高贵。

突然间，身前的少女转过头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又是如此……又是如此……

到站了，我走下车来。新城那清冷的夜风带着树木的湿气扑面而来。这四周，还是一片无人的树林，只有我家的方向有一大片住宅区。

车门在身后关闭，我看见那个被我当成你的人冷冷的看着我。她鄙夷我，而且为我是一个即将永远在她生活中消失的路人而感到欣喜——我从她的眼神中闻到了这种味道。

她不是你，她不配。

如果是你，一定不会这样吧……求求你……请不要躲避我……不要那样的走开。因为我只是你一个微不足道的卑贱的仆从，而你——是我的女神。

我坚信我能为你舍弃一切。这并非是……并非是那些恶毒虚伪的家伙不负责任的谎言。

因为如果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夜风吹拂着我，我闻到草在枯萎、蝉在死亡，整片大地的泥土在秋天的味道中走向孤寂。然后忽然想到，秋土，正是我的名字。

********

*********

金瞳的少女冷冷的盯着出现在身后的吉黑子。

“一伙的？”她随意将单手提起的一个流氓扔到一旁，那双奇异的眼睛从下往上，如同猫一样注视着花白头发的少年。

一伙的？真是看扁我了。——吉黑子想要这么反驳。但是，一种莫名的、呼之欲出的欲望让他如下回答：

“是又怎样？”

“看来这次不会太无聊……”少女冷笑。之后，她转瞬间越过五六米的距离，欺身到吉黑子眼前。同时，左腿带着前冲的惯性猛然向吉黑子的面门甩来。

如同两个硬橡胶制成的棒子相拼的声音中，吉黑子用右臂挡住了这一记可说是残暴的甩腿。

乌黑秀发后的眼睛惊讶的瞪大了，随即露出喜悦的神情。而这个时候，吉黑子右侧的身子往后一撤，卸掉少女腿劲的同时，左手成爪打了过去。但是对手的反映更快，少女拳起身子猛的一转，躲开爪击的同时，将那攻来的手臂向后拽去。少女的力量加上自己的出力，吉黑子的身体向少女扑去，正迎上她旋转之后的肘击。

“刹！”

如果不是身后的大松树，吉黑子相信自己一定已经摔的仰面朝天了。“哼……如果是单纯比武艺的话，我已经输了。”他看着胸前一团那帮自己挡掉肘击力量的黑影，难掩兴奋的说道。

少女饶有兴趣的看着那成型的杀气，圆润的嘴唇做出了微笑的表情：

“北皇都？”

“何必多问！”吉黑子的眼中闪过凶光，狞笑着再度冲了上去——依旧是左爪横扫！

虽然招事没有变，但是强上了4、5倍的力量使少女没办法再用老办法化解，躲避也已经来不及了。狠狠的一击，便由她相互支撑的双臂硬挡了下来。就在她抵挡这爪而无法动弹时，吉黑子依靠防御的反动力迅速撤回左臂，以右膝击向她的的腹部。

“唔呃！”少女虽然想伏身抵挡，但是毕竟晚了一步。腹部遭受重击的她依靠迟了片刻的防御架势，勉强在被震退3、4步之后没有倒下。

少女大口喘了几下后以不满的声音发问：

“为什么不用你那影子攻击？”

“没必要。”吉黑子笑到，胸口防御用的影子也推回了脚下。

“哈……你这可是自找的！”她——高傲的郡主，那双金色的眼睛似乎开始燃烧起来般，闪耀着兴奋的神采。随即，豹一般的美丽身影带起满地松针疾冲过来。

“来呀！”吉黑子也以同样的兴奋迎击上去。两个身影开始如同两股互相撕咬的气流般，将格斗场化做旋风的中心。

金色的眼睛急速游走着，将对方无法防御的死角一个也不放过的找出，然后凌厉的拳和脚便痛击上去。

与之相对，吉黑子的双爪便迎着那道金色的轨迹挥舞过去，一次次确实的命中那个难以捕捉的身体。即使大部分都被挡了下来，但是即使挡下，也要承受巨大的冲击。

自己的呐喊震动声带的感觉，对方的吼叫震动耳膜的感觉，包裹着肌肉的骨头一次又一次，不断地全力碰撞着。击打对方的快感与被对方击中的痛感逐渐交融一体。性别、身份、礼仪与后果完全抛之脑后。两个人就这样缠斗着，沉溺于此，痛快淋漓。

“太慢了！”在承受了数十次重击后，少女的眼睛终于捕捉到了下一次攻击的轨迹。她全力一扭身子，将那一爪擦胸躲过的同时一肘狠很的顶在了吉黑子的脖子上。

“咯！……”随着一声闷哼，两人飞出了旋风的中心。口吐鲜血的失败者被压在遍体鳞伤的胜利者身下，彼此无言的喘息着。

“我赢了哦！”半晌之后，她骄傲的，闪动着金色的眼睛以胜利者的口气说道。

吉黑子望着她：少女的白衬衫破损了多处，胸前的扣子也被打飞了，与面庞一样呈古铜色的丰满胸口隐隐约约露了出来。

似乎是发现了对方的视线，少女连忙护住胸口，猛的站了起来。

“想死的话，随时欢迎来找我！”金色的眼睛回看一眼后，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松林之中。

“哼……”吉黑子想回上一句什么，但是头脑昏昏沉沉，喉咙也疼的要命，所以只发出了一声冷笑。

真是不可思议——他冷却下来的头脑开始感到惊奇——竟然毫无理由的出手，竟然可以对一个少女如此毫不忧郁的展开攻击。如果不是喉咙还隐隐作痛，吉黑子绝对回认为刚才那的激斗来自自己疯狂的空想。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常识否定了这个现实，但是他的心中对自己的刚刚的行为没有丝毫的负疚。第一次……如此张狂的放纵……第一次……感到自己不用再压抑忍耐……

那少女金色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

“原来如此……你……是跟我一样的人吗……”吉黑子幽幽的自言自语着：

“下一次，都要用真本事哦……”

××××××××××

那还是在夏季的一天，教室午间的空气充满了直射在屋顶而从抽口泄露进来的阳光以及残余着的午饭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教室里的人大部分都七扭八歪的趴在自己桌子上；偶尔有几个读书的，也是没精打采，七分都在发楞。蝉十分有耐心的，把自己单调的鸣叫响了一遍又一遍。琴托腮望着窗外，其实什么也没看。只是如同在海上随波逐流一般，任自己的精神随着知了叫起起伏伏。

晃晃忽忽的，她觉得似乎有个人在自己身后，贴着自己的身子站着。但那感觉模模糊糊，如同在水盆中的晃荡不清的倒影一般若隐若现，琴并没有打破自己恍惚的状态去加以理会。直到几分钟后，她才突然从半睡中惊醒过来。没错，的确是有一个人，将面孔埋在她的头发中，紧贴在她的后背，如同鞠躬一般的站着。

身后轻微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现在已经可以在蝉鸣之下清楚的听到了。但是，刚才为什么没有发现？不，应该是察觉了，但是却因为某种原因将身体反应上来的信息当作了错觉。

恢复了机敏的感官迅速判断了四周的情况。没有感到异常的魄，也没有杀气。教室里的人都还在睡觉或发愣，午间慵懒的气氛并未改变，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身后的人似乎并没有恶意，那么反抗是不对的。突兀的站起来躲避，也是失礼的行为。

如果是一般的女孩子，受惊后一声尖叫便会打破这种局势，但向来冷静的琴却没有。她的这份冷静在往日和将来都会让她作出各种正确的判断，唯独这次，在制止了应急反应之后，反而使她意识不知道如何应对。

“请问……是哪位？”最后决定的行动，是如同害怕打破这午间安闲气氛一般的轻声道询问。身后的人看来也没意识到自己紧贴着的少女已经察觉到自己，被琴的问话吓得一跳。琴感到身后一空，四周便只留下连绵不绝的知了的叫声。

*********
我走进家门，父母问了声“回来啦？”，我一如往常的只以点头相回应，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抽屉，我拿出我那些收藏的香袋。

气味真是好东西。和直白的视觉不同，嗅觉带给人的享受是难以形容的。视觉的形容词多不胜数，味觉的酸甜苦辣咸一言即明，触觉也有软硬、粗细、滑涩等等的表述标准。但是嗅觉却没有这样具体的形容。在相对来说已经很匮乏的描述气味的词语中，绝大多数还是形容令人厌恶的气味的——腥臭、腐臭、霉味、刺鼻。而如果要面熟那些让人心醉神迷的气味，语言就表现出了罕见的无力来。

芬、芳、馨、香，之间的区别有多大？对于花朵和食物我们都能以芳香来形容。对于贵妇人的香水和草原上的风，清馨一词都可以用上。如果想要说详细一点，就只能举出发出这种气味的原物，梅花香、烤肉香、干菜香、少女的香味。但是一个没有闻过兰花味道的人，绝不会理解所谓“兰室”是怎么一种雅致，对一个没有闻到过原物香味的人来说，这种描述只能是废话。

于是只能以视觉、触觉或者味觉来描述香气。有的气味也能够用舌头尝出来，这时候用味觉的词语去描述它是很方便。可惜真正的气味应该是只属于嗅觉的——花朵的香味是无法用眼睛或者舌头去猜出来的，玫瑰的气味那般甜美，但是嚼起来全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只能用诗歌，用极其复杂的景象来阐释气味给人的感觉。说那些香气如同晨曦、如同美人的舞蹈或者如同飞翔的孔雀，洋洋洒洒，却最多也只能告诉香味给人的感觉——那并非香味本身，而只是一些残骸。

最终，我们还是不能知道他人闻到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而我，恰恰通过嗅觉产生感情，也把一切感情表达为气味。所以我不能对其他人说明自己的感受，也不能把自己珍视的东西带给别人。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都不能与人交流。

因为香味是独立的，它就是它本身，没有什么可以去指代它，嗅觉是只属于自己的感受，只能自己去体会，也只有自己能理解。

听说有很多艺术家，因为只能用自己的艺术表达自己的感情而无法被人理解。但是如果是绘画或者音乐，还可以展示、弹奏给别人，可以用画纸或者乐谱记录下来。但是香味不行。虽然能够用提炼做成香水之类的东西，但是在提炼或者风干的过程中，原先香味就已经变化成了另一种香味了。比如我面前的这些香袋，里面装着那些香气的源泉，但是它们的味道也会随着时间而变化——或者慢慢淡化、或者与其他味道融合成新的味道。而我即使把这些香袋那给别人闻，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闻不出来味道，即使闻到了，也不会体会到这里的美好。返回给我的，只是看待异类的目光。

所以，在刹那间闻到一种香味时，即使有着再多的激动，却不能讲述给别人，不能和他人分享，也不能保存下来。所以我不能对其他人说明自己的感受，也不能把自己珍视的东西带给别人。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感情，都不能与人交流。

我在父母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孤僻冷漠的儿子，纵使我觉得他们的味道是如此令我感到温暖与安全。同学和老师也只觉得我是一个怪异的学生，纵使他们中有很多人都味道让我十分喜欢。并不是无情、并不是不想表白、并不是缺乏交流的勇气，只是我根本不知道表达感情的方法是什么。

十几年来一直如此，我渐渐已经习惯将感情内敛起来。可是，似乎有一种感情是不能积郁在心中的……

我……竟然连表达出对她的爱慕，也不能做到。

“那么，我教给你表达出感情的‘方法’吧。”

谁？不知何时，我身边多了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

“怎么样？要不要领悟这种‘道’呢？”

那个人的气味……



“琴，一起去逛街不？”

面对华的邀请，月姬抱歉的摇了摇头：“不了，似乎……啊，有些事情必须要去一下。”

有人在邀请她过去，一个不可思议的，直接浮现在脑中嗅觉信号传递给她这样的信息——有人在等她，在引领她去某个地方。

学校门口大街上树木与附着于树叶上尘土的味道，公共汽车站上尾气和等车人们的味道，135路公交车陈旧的车壳与橡胶连接处的味道……脑中的信息以不断微妙的改变引领着琴。虽然平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气味，也根本不可能对这些气味有着如此具体的认知，但是琴毫不怀疑的可以确信自己鼻子所闻到的与脑中浮现的气味是一样的。并非是自己的嗅觉被这来源不明的法术强化了，而是各种气味的“数据”直接被传输到了大脑中，再通过自己的鼻子对外界的气味加以认知并与其对照，从而如同猎犬一样被嗅觉引向目的地。

脑中的信号随着前进而随时变化着，不变的……不，越发强烈的，是那信息的来源想要见到她的执念。

已经被铲平，但还未来得及的破土动工的，裸露的土地的味道——这一站，下车。

包裹着无数活动的人类与宠物的水泥壳与渐渐枯萎的草木的味道——去马路对面的小区。

被猫翻得乱七八糟的垃圾堆——是这个单元门。

楼道里储存的葱、生锈的自行车、挂着大蒜的门……

琴被这样引领着，到推开一家住户虚掩的门。进入那个有着干花和辣椒酱味道的客厅。然后，来到了信息的源头。

“你终于来了啊……”瘫靠在书桌旁边的枯槁的少年欣慰的微笑着。

不认识的面孔，似曾相识的味道……那个午后，从身后贴近她的人。

“您……”如同那个午后一般，琴再次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人，因为以十分糟糕的方法调动自己的魄，现在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刻了。魄，生命的力量不停的从身体中消散出去，体内运行气魄的经络也已经一塌糊涂。太明显了，以至于即使连基本医学常识都没有的普通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这个人，马上要死了。无药可救。

“要死了吧……我？”他说。

没办法回答吧。对于琴来说。

“能过来吗……请就这样陪着我吗？”他看起来是想要举起手召唤眼前的少女，但是已经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到了。“我有一些东西想交给你。……”

琴嗅到了，一段一段的，以气味为媒介的记忆。

他第一次进入植物园的温室，静止的水、潮湿的天花板以及无数奇异花草都味道。第一次去他人家做客，主人家的地毯、画轴以及一只猫的味道。小时候玩耍的，夕阳下沙坑旁的滑梯的味道。10岁生日时蛋糕衬托着燃烧的蜡烛的味道。喜欢的树叶，从新鲜的嫩叶一直到变成书签的味道变化的过程……

确确实实的嗅到了。眼前这个男生的一生。有无数对气味的感触所组成的，无比丰富的一生。

“好想在继续一点，想要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

“同样的，好想就这样闻者你的味道，就这样一直下去。

“但是……但是……可惜啊，似乎要结束了。”

明明触碰着那个人，但是却没有接触的到底感觉。她的声音，已经收听不到了。现在，连她的相貌也迅速模糊起来。获取舌头的功能也早就丧失了吧。

可，幸好，嗅觉还在。

能够闻着她，并能够让她闻到我所尽心保藏在心中的宝物……已经足够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秋土这样想着，伏在他的女神的脚边，逐渐的，嗅着的动作——呼吸这个动作，停止了。

琴听到窗外最后一生蝉鸣，终于在一阵颤抖后彻底消失了。

深秋来了。



廿一闻 完



[br]

[class=small2]本贴已被 贴主 于 2008年03月04日 16时26分18秒 噢啦噢啦过..[/class]

观众3号

内容则是毫无理由的讽刺以及无耻的嘲笑。

。。。基本来说我觉得最假的是这句，当然，别的地方也有点问题。。。基本来说黑子应该再去坐坐公共汽车了。。。不过想想，不这么写也突显不出故事需要的内容。。。事实是很麻烦的。

暗渊

事实证明，现在最懒的是我们……

————————————

其实b-xiii写完新的一章了，放我那也是摆设，贴过来吧

吉黑子与琴

吉：难道没人觉得郡主很萌吗……

吉黑子与琴

吉：顺带一说，公共汽车上的事情是真事，郡主亲口对我说的

观众3号

真实有很多种，我只能说她赶上的是最遭的。当然，如果她打人的事件也是真实的，就是最糟的最糟了。

吉黑子与琴

吉：呜呜……11月25号，琴的生日呢。所以这次全部是琴的戏~
    很私心的几乎成了生日贺文……好在最后一刻把“生日快乐，琴”改成了“愿您幸福，琴”

    啊啊……我已经进入一片混沌了……

琴：生日很快乐哦~寿司卷，巧克力以及WOW里的烟火

    希望这一集不会让人失望吧。实在是很………………那什么的一集。

    我喜欢夜色镇，但是不喜欢浑身有皮的骷髅……

琴姐姐的秋土子

啊，琴姐姐生日了么？恭喜。

想一下，我在黄金的日子也好多年了啊。。。

有一种伤感。。。。

希望这次，我不会在做一个被人嘲笑的小丑。。。

观众3号

话说琴今年芳龄几何？

吉黑子与琴

琴：您想是几岁就几岁吧~

苍岚

这章一开始给我的感觉就是：我的野蛮女友，虽然我其实并没看过这电影。。。

整篇的感觉不如上一章好，而且，这中间章节跳的也太多了吧，我都快不记得五通神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也许，你应该确定一下，把吉黑子这个人物作为主角，故事围绕着他身边发生的事来写，任何与他或者他所接触的事物和无关的剧情，都另一开一个外传什么的来写，而不是夹在正文中间。

吉黑子与琴

吉：虽然看起来像借口，不过的确是因为草稿的关系，顺序是乱的。可以说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的。

吉黑子与琴

吉：我到底会不会写女生……

观众3号

......我只是在想，琴为什么要到那个学校上学呢？

闲者

是靠近黑子能够及时的将其在暴走时安抚吧。或者……向他周围的人宣告正室的地位么？（光速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