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皇都异闻录——第十六闻：红烛的燃料是生命（完）

吉黑子与琴

"敖震，你以后想干什么去呢？"

"随遇而安。"他的回答一向简单明了，如同他一向紧琐眉头。我听说，如果人看到了太多东西，就会有他这样的眉头。敖震向来能看到很多东西。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能。

"我倒是早就计划好了。"我自豪的说，"我想当老师，一个让学生爱戴的好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祝你成功。"我似乎看到他闪出一丝微笑，但是他已经把眼神投到了远方。我知道，他又看到了什么东西。某种他看的到，我却看不到的东西。

北皇都异闻录--第十六闻：红烛的燃料是生命

我透过警车的包围看着校门，不久前，我就是从那儿走进这个地方的。当时，我充满了信心、干劲以及最重要的希望。

作为一个新人教师，我理所当然的被分配到了一年纪。当我第一次看到我的学生们时，我大概是全教室里最紧张的人了。

我是班主任--为什么他们要让我这个新人当班主任呢！我现在痛苦的想到--这意味着我可以立刻将我的教育计划赴逐实施。

我为了促进师生的感情，团结学生间的关系，在每一节自习课上组织各种活动。班会、辩论会甚至球赛，我都作了精心准备。开始，我的学生们并不感兴趣，有几个人甚至显得很厌烦。但是那时的我相信他们会接受我的计划的--因为这些活动是我参考各种外国的文章资料、花尽心血总结出来的。

逐渐的，我似乎感觉到了学生们对我的认可与喜爱。在我在家长会时尽数每个学生的优点，而没有批评任何一个学生后，这种感觉更真实了。

在这时我被叫到了校长室

"小郑！"他秃掉的奔儿头虽然用两侧的头发盖住，但是仍然在日光灯下闪闪发亮，"我知道你正在搞素质教育--啊！"他顿了顿，似乎是要组织一下语言，好说出只有校长才能说的出，而我这样的新人绝对说不出的高素质的话，"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啊，有一些个啊，新思想--。但是--我们毕竟是学校！只有分数才是硬道理！只有把升学率搞上去才是硬道理！"

他停下来，既而用那双藏在厚镜片后的老眼从我的沉默中嗅出了反对的味道。

"我知道--，"他咂了一口茶，"你们年轻人有思想--。但是思想不能当饭吃啊！升学率上不去，学生就招不来，没有了学生那还搞什么素质教育？还教什么书？"

我知道这所国立学校不存在招不来学生的问题，如同我知道他言下之意是"如果你不听我的指挥，我就给你一个礼拜工钱让你令谋高就。"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确想令谋高就。但是，我思量到，所谓高就，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再说，我的心血不是才刚刚在这些学生们身上起了效果吗？我想起了他们对我逐渐认可的可爱目光……

当我把自习课取消活动这一消息告诉他们时，这些学生丝毫没有给予我那种目光。而是爆发出了超乎我想象的抱怨与议论。我心里顿时感到很委屈--他们对我发起活动表现出的欢喜远不及我取消它时表现出的不满。

刚经历完爱搭不理的开始，就又遇到了怨声漫天的结束。这又不是我的错！我刚刚才为了给你们争取活动的全力，都已经把自己的奖金置之度外了吗？

但在这些学生眼里，只是我一开始自作主张的搞了些多余的活动，而在他们喜欢上这些活动之后，又自作主张的把它们取消了！

我把目光从那拉上警戒线的校门上转移到现在的时间。快到时间了，我刚刚约好了和一位老朋友喝一杯……

********

"封警官，从学校现场运来的尸体就是这些了。一个六具，四男二女。"

"受伤的情况呢？"

"有12个学生严重烧伤，其中3个很危险。"

"知道了。"封申志拉开了面前的尸骨袋。一股可怕的焦臭扑面而来。

"这是？！太残忍了……"一旁的小三儿不由得掩住了鼻子。

尸体并不是从外部或内部被烧焦的。它们全都是--至少看起来是--自己变熟的。对，简直像是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一样。

"人体自燃……"封申志沉声到，"案发地是乙丁中学……"

"负责该班级的班主任同时失踪了，"年轻的小三儿带着焦急与对凶手的愤怒问到，"看来有很大的嫌疑。"

"这个班主任名叫郑丘？"

"对，是不是立刻发布通缉？"

"不，"封申志将尸骨袋拉上，"敖震能解决的。因为，凶手是他的……"
*******
钟楼的钟声响起了辰时的钟声。

敖震准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如他依旧的分秒不差一样，他也依旧寡言少语。但与这样的他交谈已是我所习惯的了，更何况，我现在想要的正是一个沉默的听众。

就着麻辣烫，一瓶二锅头下了肚。上头的感觉让我感到很快意。

一向不能喝酒的我，上一次像这样痛饮还是在那次家长会以后。

我费心的观察每一个学生，着力从每一个细节中找出他们的优点。在家长会上，我只会说这些让学生自信，家长长脸的发现。

但是，家长们的表情在起初的沾沾自喜过后，很快就会变的满不耐烦。

"老师呀，你实话跟我说，我家的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他们开始时常在会后拦住我，提出这种问题。当我回答"没什么"后，他们通常会甩下一句"那怎么成绩还那么差……"然后像一只没有从老鼠洞里获得一只耗子的猫那样悻悻离去。

"小郑啊！你是班主任，要多对学生上心呐--！"

当校长在办公室对我如是说时，我的感觉一如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得知自己被教会认定了和魔鬼媾和。

"不要害怕得罪学生--！你不把学生的真实情况告诉家长，怎么能实现家校双方合作教育呢？"

噢！原来只有向家长告学生的状才是"上心"！只有劣迹才是"真实情况"！

之后的家长会上，家长们都满意的叼住了自己等待以久的耗子。代价是我第二天学生们（有一些面颊颇为红肿）对我抱以对背叛者的怒目。

你们这些二世祖！我绞尽脑汁为你们说好话时，第二天从没有人感谢我！凭什么现在认定我是背叛者！你们的感谢，永远不如你们抱怨来得强！

"当然，让我绝望的，不是这些小事……小事！"我对面前的观众耐心的辩白到，可不能让他也误解了我，可不能让他也开口指责我！

********

敖震只是默默的聆听着，紧锁愁眉的聆听着。

面前这个男人--郑丘，是他的莫逆之交。而两人自小便经常在这片僻静的小树林里谈天说地。只不过，敖震一直都是扮演听众的角色。郑丘是一个十分认真而热心的人，而他最享受的时刻，就是听到他人感激的话语。每当有人感谢他时，他总是会兴奋的把整个过程给敖震讲上几遍，并教育这个忠实的听众一定要"助人为乐"。

一个小时前，当敖震在办公室接到了这个老朋友的电话时，他遍立刻感到了对方的异常。于是提议把见面的地点设在这个儿时的旧地。这样对方肯定会答应，而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在这个基本没人经过的小林中也不会波及到其他人。

是的，敖震意识到郑丘可能会干出十分可怕的事情，而自己必须对此作出处理。不只是因为他们是朋友，更主要的是，郑丘是一个"氏族"，而敖震是其"确保人"。

但是，郑丘对此毫不知情。他只是一仰脖将第三瓶烈酒灌下去后，继续自己呓语般的哭诉：

为了两次小小的挫折而崩溃？我当然不会如此脆弱。我还是在为学生消耗自己的心血的。比如说，当我的女朋友--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找到像她那么美丽的人了--因为我从来不能在约定时间后的一个小时内赶来而提出和我分手时，我为了给他们批作文而连离别晚餐都没去！

在那一晚批完作业后，已经离她约我的时间过了5个小时。"很好，不用去看最后一面了，一切为了学生嘛！

我从没那么渴望酒精的刺激，出了校门径直向酒馆走去。但是我已经说过，我上一次喝酒是在家长会后。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如此需要酒的我没有喝酒呢？

因为我注意到有一个人倒在酒馆旁的胡同里，我认出了那是我的学生，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女生--我对他们就是这么上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午夜倒在漆黑的小胡同呕吐我都能一下子认出来--我对他们就是这么上心的！

我自然是扶她回家，一路上他一边哭诉自己如何被某个"杀千刀儿的"无情的抛弃，一边在我新洗的衣服上呕吐。

刚刚丢了自己爱人的老师，不得不一路安慰这个仅仅在一场爱情游戏中没玩尽兴的学生。在她彻底昏睡过去后，终于连拉带抱的把她送到了她家门口。

她家的门在我敲响第一下时就噌的弹开了。她的母亲--一位与老母鸡有亲缘关系的妇女，将她一把拉了进去。

"您好，我……"

门砰的一声关上，差点撞掉我的门牙。

好吧！焦急的父母有这种反映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他们冷静下来后，就会来感谢我了！就会来向我满面堆笑的说"嘿嘿，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了！

早恋、勾结校外社会闲散人员、酗酒、午夜不归，这些足够给她个留校查看。所以我--这个一心一意为学生着想的老师，在洗着那件被吐的一塌糊涂的西服时，决定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第二天……今天的一早，我又一次被叫到校长室--老秃驴你怎么就跟我犯宁！

他问我昨晚干什么了。

难道有人看到她喝醉了酒了吗？为了帮她遮掩，我一口咬定自己昨晚批完作文就回家了。

"没想到你会干这种事！"看到我的回答没有改变的希望，他蹭的站了起来，秃头上泛着红光，"我真没想到你能这样！"

原来，在酒醒的女生口中，昨完的事实是：刚刚被女朋友抛弃了的男老师，强拉着自己班上最可爱的女学生一起去喝酒，直到把她灌到人事不醒为止，然后在经过了一段没有任何人看到的时间后，将她送回了家。

哈哈！绝妙！刚刚被女朋友抛弃的男老师意图染指自己的可爱的无辜的纯真善良的女学生！

我的脑子缩水了，转不动了！不应该这样！他们应该感谢我感谢我感谢我！为什么要陷害我！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突然间，脑中吹过一阵风，我开悟了！我明白这一切了！

老师永远不会被信任！老师一定会把学生告诉他的话添油加醋的宣扬出去，然后摆出一副"为了你好"的嘴脸。因此，一时糊涂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老师的学生，在清醒过来后可作的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把一切过错都推给老师！

我明白了！我听的见他们的心声！在去教室的一路上，在课堂上，我听得到！

"老师好！"--喂，我这么尊敬你，评语给我写好点！

"老师，帮我讲下这道题，谢谢啊。"--你怎么讲的那么差，害我下课来得来问！

"对不起老师，我作业忘带了……"--你这老不死的留那么多白痴体，谁会去写！

"我懂了，谢谢老师~。"讲个题凑那么近，存心想占我的便宜，流氓！

少废话，快给我把这一段再讲一遍，拿了我们的学费就得好好干活！不许我们谈恋爱，自己去找 ，被甩了活该！你怎么这么罗嗦，再废话老子叫几个兄弟打死你！新上任的老师还敢这么装B你以为你是谁呀才多活了几天就过来教训我们去死吧滚别来烦我竟然在我妈面前说我坏话去死爸妈又吵架了全是你丫害的没事二愣子似的搞什么弱智活动在幼儿园还没玩够吗！

我听的见！因为我一直都知道！这些小魔鬼门，他们内心黑暗，灵魂漆黑一片！我这支红烛燃烧自己生命发出的光根本照不亮他们分毫！

我的时间、我的努力、我的脑浆、我的汗水、我的心血、我的一切付出全他妈都没有意义啊！

我绝望了，而在绝望的深渊中，我真切的听到了一个指引："你又何必燃烧自己呢？直接把他们的灵魂点燃不就可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不是我学生的少年的声音对我说。

"没错啊！点燃他们的内心！点燃他们的灵魂！点燃他们的一切！我就那么干了--这太容易了，因为--我是红烛啊！"

眼前的男人，郑丘，彻底的醉了。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对赖以生存的某种东西的缺失的绝望，为了逃避那种绝望而醉了。熬震默默的点上烟，到了要履行那项义务的时候了。

但是，被点燃的不只是手中的香烟，敖震的身体也在同时开始燃烧！火的来源不是内部也不是外部，而是身体自己开始燃烧了起来。是经脉！运行于全身经脉中的魄开始发热，变成了火焰--不会为烈焰焚身而失去冷静的敖震刹那见明白--郑玄领会了一种道术，一种能把魄强制转化为热能的道术。

雷光开始劈啪作响，论对自己魄的控制，敖震决不会输给任何人。但即使如此，他强健的肌体依旧被灼热侵吞，青烟从他的嘴和耳了冒了出来。

敖震可以一拳就打碎这个疯狂的教师的头，但是他没有选择那么做。

"你不是能看到，能听到吗！那么我呢？在你眼中我也是黑暗吗！"

郑丘被这雷霆一样的声音震慑了。他睁开眼睛望向敖震，跳动的雷光却让他不敢指示。他想躲避，却闻到了焚烧肉体的焦臭。

对，就是这个味道。他怎么会没有发现呢？怎么能那么悠闲的走出学校给老友打去电话呢？他已经干下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那些作威作福的老师，那些自私自利的教员，当不起灵魂工程师这个称号的败类，披着阳光下最神圣外衣的鬼魅，他原先是多么痛恨他们，他是多么相当一个受学生爱戴的教育者！

如果有一个老师，能像自己这样，我一定无比的爱戴他、尊敬他。但是，为什么一切会这样--学生们憎恶他，而他，将憎恶他的学生们烧死了！

"因为，你根本就是一样的。自私自利的败类，作威作福的鬼魅。你的一切付出都是为了得到回报，你的每一个善行都想得到报偿。你不配受尊敬，更当不起爱戴！"那个如风一般的少年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你是红烛？你这污秽的红烛照不亮任何东西，你只配把自己烧成灰--这还算一件值得让人夸奖的好事。"

敖震经脉中的火消退了，郑丘木讷的坐在了地上。恢复冷静了吗？--敖震想，伸手想将郑丘扶起来。但是，接触到的确实突然爆发出的火焰……

那根人型的红烛暴烈的燃烧着，血作的蜡油四处飞溅。最后作的值得夸奖的事情？那缕白烟飞跑到天上去追寻他的夸奖去了。

敖震看着眼前那一堆灰烬，并不觉得陌生，而是，似乎是从那时的他的身上，就已经能看到现在的它了。

突如其来的大风卷过城市，卷走了学校中的混乱与那缕白烟。

少年柔软的头发在风中飘摆着，于是他发出无声的冷笑：

"开始了……终于开始了……尽情吹拂吧，绝望的风！"



第十六闻：红烛的燃料是生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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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small2]本贴已被 贴主 于 2007年04月05日 21时55分30秒 噢啦噢啦过..[/class]

司马铃薯

吹拂吧，绝望的风
虽然貌似很有型  但是这也叫登场么？
死牛鼻子。。。

观众3号

...自我的价值观充斥着一切,感觉十分诡异,有时候人的性格不同真的会造就思想上巨大的差异.

库罗恩.卡斯特

“哼……终于要到戏肉上演的时候了……吹拂吧，绝望的风!”
好可爱

吉黑子与琴

琴：主教也好可爱~头像和签名是谁啊？

    十绝阵篇终于开始了，先生对于能否把那种绝望写出来没什么自信。诸位觉得呢？

    郑丘的名字有些玄机，答对的人……抱歉，除了夸耀您的渊博，没什么奖品……

琴姐姐的秋土子

哪能不能说明一下？

观众3号

少年是谁?土豆?
看来应该是.

吉黑子与琴

吉：氏族 保证者
    这是新设定的事物。具体在下一集由琴来解释吧~

司马铃薯

居然是补完。。。靠

吉黑子与琴

吉：这个人物除了名字和能力之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琴姐姐的秋土子

哇，换了～～换了～～～

观众3号

...我的感觉,那种感觉似乎万全没体现出来...
最多的感觉就是一个男人承受力差还有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土豆是十二个傻冒中的第几个?

吉黑子与琴

吉：第十一的……
    话说，虽然自己清楚，但是你这话还是很打击我。

观众3号

别这样想啊黑子,你一直是比我更有承受里的才对,如果我的承受上限是0的话,你至少也应该是1才对吧?

那么,我又看了一遍...准确说是快速的缕了一遍才对.
我觉得,也许,你把视角转换下,以第三人称.
描写出那个蜡烛说那些话时的表情和动作,也许更能写出你想要表达的感觉.
   ↑
以上全是外行的话,不用当真,我还是支持你继续写下去的

在没有东西可看的日子里,即使...恩...总之,写下去吧,我等着后面精彩的故事呢.

观众3号

另外,你还是要把那十二个家伙弄成个十二星座的名字吗?
不是我话多,只是,你是不是忘记黄金十二宫了,在它的阴影下,很难有什么十二星座能超越的...还是那句话,建议你换个名字,或者干脆以一个统称代替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