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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
“光从哪里来?是太阳。太阳把能量给了地球,地球长出了生命。生命是什么?植物,动物,微生物,还有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光,光浮在人的体表,不同的颜色反应不同的生理状况。大部分人看不到这种光,但是我们能,我们还能利用这种光。他们把这种利用人体光的能力称为‘特异功能’,你也有特异功能吗?”
一
那时候盛行沙尘暴。
初春的某个周日下午,我顶着当年第一场沙尘暴,累死累活的骑向家。当时我所在的学校还算是重点,逢单周的星期天下午必定组织校外活动,从扫马路到合唱团什么都干过,曰“素质教育”。教育的成果仁者见智,但显然天公从不作美,一直顽固的打击着领导老师学生观众的积极性。
今天也一样。校乐团正在市广场上欢快(?)的奏乐,由校长亲自指挥着,带着他一贯的切菜式手势;两千多身着蓝白相间运动服的学生充当观众兼听众,人太多,站在最后面的班级根本听不清前面到底是在奏乐还是在胡闹。运动服的主人一律短发,素面,眼神复杂;天气热的像下火,我突然觉得后背粘在了身上,很痒,却不敢动一下——班主任雄赳赳的扫射着全班,教导主任雄赳赳的扫射着班主任们;动一下,他们的奖金少一截,我们便是最后的出气包。
乐曲很难听,乐队也不和谐。吹小号的是我们班体育委员,每个小节结束后必定拐出些奇怪的余音(他唱歌也有这种毛病),逼得旁边的鼓点紧赶慢赶,于是全队就断断续续的折磨着大家的耳朵。我知道要发疯的不只我一个,但我们都忍耐住了,因为我们是学生,学生要守纪律呢;我只好转动眼珠,尽可能的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自娱自乐。
我在看别人身上的光。
紫色,蓝色,绿色,黄色,红色,橙色,混合色。我确信只有我能看到,不然大家早就乱作一团了。我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也没有告诉过别人。每个人身上的光都不同,情绪变化的时候不同,健康生病的时候不同,静止活动的时候也不同。
光浮在人体表面,形成层层光晕,那种美到现在我也无法用语言描述清楚。光似乎有智慧,它们柔软、优雅的流动着,不时卷起些波浪似的花纹,又变幻着平复下去;看着浮光随着主人的生理和心理状况流动变幻,我似乎能很容易的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要干什么;有时候,即时闭上眼睛,我也能感受到光传来的讯息。比如,校长的肝火很旺,我现在的位置看不到他,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对乐队乱七八糟的演奏及其冒火,但对自己的指挥却自命不凡,除此之外他还有点想上厕所。我觉得自己的浮光在接受他的浮光发出的信号,还有其他人的,但是我的大脑皮层只能处理我感兴趣的人或事。
我并没有对此上瘾,窥探别人很容易上瘾,我却仅仅把这当作无聊时的最后消遣。而我无聊的时候很少,到目前为止,我几乎还不知道什么时无聊,如果现在这种情况也算无聊的话。
天还是很热,我尝试着把自己的浮光集中在头顶,然后尽可能的朝天空伸展上去,天空比我站的地面凉快,还有一点点微风,这使我感觉好多了;几只鸟经过,我轻轻的令浮光掠过它们的腹部,非常小心,突然它们就惊叫一声,慌忙绕道飞开。这种小小的恶作剧很有意思,我上小学的时候经常以此整楼下那只又肥又坏的白猫,整得它乱抓乱挠然后挨揍。活该,谁让它老是在我的车座上撒尿,还大摇大摆的在我家晾出去的被子上打滚。
浮光在我的指引下捕捉着气味,汗味,几天不洗头的,臭脚的,午饭吃过大蒜的,甚至三班那个偷喷香水的女生,我清楚的知道她的内衣领子的左角下有种极淡的茉莉花香味。我很想再找些这种好闻的味道,可惜恶劣远多于芬芳,我觉得自己玩得有些过,准备结束。
这时我感到了沙粒的气息。闷热的午后,渐渐的蔓延起尘灰的味道。晴天开始阴沉,突然一阵凉意袭来,我在大太阳地里打个冷战。当然,我亲爱的同学老师们都没发觉天气的异常,依旧无精打采的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一刻钟后,乐团的帽子在一阵狂风大作中集体升天,风沙瞬间就迷了眼睛,奏乐停止了,丢帽子的去捡帽子,观众们缩头藏颈,校长突然没了尿意,咆哮着要大家保持镇定,不能乱了阵型。但终究人不能胜天,何况这场沙尘暴的骇人气势已然曝露出校长的如鼠小胆,他一带头逃窜,学生又岂能不争先恐后?
就这样我在如逃难般的混乱中摸到自己的自行车,随着滚滚的逃难车流奔向家门口。风好大,砂好急,胸好闷,腿好酸。风沙裹着我一头就冲进楼下的小屋,慌乱中我刹断了车闸,结结实实的撞在爸爸的摩托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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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的时候我的腿都不听话了,还没叫门,突然就发现妈妈站在门口,看着我说:“这孩子,怎么搞成这个土样子?”我张张嘴,满口土腥味,随后被妈妈拽进家里,一直推进卫生间:“洗洗脸,梳梳头,家里有客人!”果然,隐约听到客厅有人说话。事实上,我出现在客人面前的时候,不仅洗了澡刷了牙还换了衣服喝了水。妈妈把见面前的准备搞得这么隆重,实在让我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然而最莫名其妙的是我同客人的见面过程。
和爸爸坐在沙发上的是个年轻男人,很白净的面庞,五官端正,配无边眼睛,书生气十足,穿淡青色的衬衣和米色休闲裤,见到我进来点头示意,貌似和蔼可亲。后来我才发觉此人完全是个冷酷到底的家伙,属于那种亲娘在眼前断气都无动于衷的铁疙瘩。但当时我可是被他的气质蒙住了,还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大哥哥。
他见到我就笑了:“你就是宝凤吧?”
我被妈妈按在对面的沙发上,一边点头一边抽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于是爸爸又皱了下眉头,他总是嫌我不会笑,说我的笑太假,但是现在有外人他不好发作,瞪我一眼就算警告了。
客人也察觉到了,打着哈哈:“不要紧,小孩子见了生人都紧张嘛。”
我不以为然,保持标准坐姿,暗中却放松着身体,洗过澡后我只想吃饭和睡觉。
“自我介绍下,”此人倒是兴致勃勃,“我叫古维东,从北京来,现在是综艺(事后证明是我听岔了,应该是“中易”)学校的教师,你可以称呼我‘古老师’。”随之是几秒的停顿。。。。。。。我无语的望着他。他看起来有点失望,因为我不像别的机灵孩子,会知趣的叫一声甜甜的“古老师好。”妈妈在身后捅我,我扭动下又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作为回复。
他没生气,相反还饶有趣味的盯着我看,我觉得那眼神里有种东西,好像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难道我扣错扣子了?我偶尔会干这样的傻事。不,我偷偷用浮光检查了一遍,至少我的外表没有问题。莫非是我的表情太呆板?又或是我长得奇形怪状?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冷不防他大喊一声:“你在干什么?!”
爸爸妈妈和我同时吓一大跳。我瞬间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他的脸上,心跳就像校乐团敲的鼓点咚咚咚咚。他是疯子么?可是他还在微笑,一个自称教师的人会是疯子么?他把肘关节架在膝盖上,头略前伸,轻松道:“你刚才在做这个,对吧?你看看我。”
有那么一秒,或许更短的时间里,我的心跳戛然而止,后背重新渗出一层冷汗。他的光!我清楚的看见他的光,重复着我的光做过的动作。我很害怕,但我无法把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移走。他的光很耀眼,很绚烂,比我见过的任何人的都强盛,与此同时是那种无法抵制的压迫感,他的光令我害怕。
突然他就收回了进攻的姿态,压迫感消失了,我一点点的吸着气,竭力使身体别发抖。
爸妈迷惑不解,他们闹不清我们在对视什么,但连他们也看出我不太对劲。爸爸看看我又看看他:“古老师,你们是不是?”
古维东搓搓手掌,向着爸妈点头:“我们没看错,许先生,王太太,这孩子有天赋。”
我根本反应不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却见爸妈交换着惊喜的眼色,妈妈一把抱住我的脸:“凤儿,妈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到北京念书了!”什么?去北京?我完全被一系列变化弄懵了。爸爸倒是没失态,他握着古维东的手,连声道谢。
我竭力从妈妈的手指缝间望出去,古维东依旧笑吟吟的看着我。而我的心中还残留着他带来的阴影和疑问。临走时,他对我说:“我知道你现在似懂非懂,不过等你去了北京很快就明白了,我相信你会适应那里的新生活的。”
当晚爸妈就开始为我打点行李,而我则这里晃晃那里转转,不知所措,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事情来得太突然,爸妈的态度也反常。在我印象里,即使去年全家到云南旅游时也没这么兴奋和仓促。我去北京干吗?去上学吗?还回来吗?为什么要去北京的学校?为什么北京的老师特意到家里找我?他看中了我什么?想到这里,我把头缩进被子,因为我又记起了他的光。也许是和光有关?那么,光又意味着什么呢?终于我还是昏沉沉睡去,梦里尽是写不完的作业和下不完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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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下午,我平生第一次坐飞机,离开爸妈,独自飞往北京。古维东说,到了北京的机场会有学校的老师接我。妈妈在候机大厅哭得稀里哗啦,和平时干练泼辣的她判若两人;爸爸也拉着我的手不放,绝口不提他的摩托车被我撞坏排气管的事。结果我的情绪终于糟糕到极点:没和同学道别,甚至都不确定他们是否知道我要去北京(转校手续是古维东办理的);一向依赖的爸妈又不能陪在我身边,我当时真的想扑在妈妈怀里,说我不去北京了。
可我除了哭得一直倒气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还是按点上了飞机,告别了爸妈,告别了熟悉的城市,飞向了北京。我不知道,一旦飞向蓝天,我的命运就以我不能控制的力量,把我的人生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彻底考验我的世界。
这一年,我十三岁。
[right]本贴已被 东愚 于2006年06月21日 20时53分24秒噢啦噢啦过[eme18][/COLOR][/right]
[br][class=small2] 本贴已被 贴主 于 2007年03月07日 21时23分45秒 噢啦噢啦过..[/cla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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