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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天空中电闪雷鸣。巨大的怪兽在城市中横行霸道!
"啊!救命呀!"瘫倒在怪兽面前的少女大喊到。
突然!一道正义的光芒闪过,少女已经被带到安全的地方--出现了!我们的英雄!
"不许破坏这里的和平!爱与正义,由我来守护!"如同红色闪电一般的身影冲向怪兽:"接招吧!烈火正义踢!"
"嗷嗷嗷嗷!"怪兽倒下爆炸了!城市恢复了和平!
"神秘的英雄啊,请问你到底是谁?"
"我之名不足挂齿。邪恶的到来就是对我的呼唤!"少女眼中英雄的身影,消失在了夕阳的余辉里。但她知道,只要邪恶降临,英雄就会再度出现!
为了和平,为了正义,战斗吧!我们的英雄!
北皇都异闻录--第廿闻:热血少年就当维护正义!
哐铛一声,北皇都西城区虎头胡同片警办公室的们被撞开了。把正为神秘英雄消失在夕阳中的镜头而热血沸腾的许毅风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儿子要图财害我这条老命!你们警察倒是管不管啦!"一个干瘦的老太太冲进来大叫着,激动的把金丝眼镜都晃掉了--幸好有链子栓在脖子上,没有摔碎。
"李奶奶,您别急……"许毅风马上去扶,生怕她像上次那样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定是误会……误会……"
"什么误会!他都逼问我存折的号码啦!你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天呐?这狼心狗肺的就迫不及待要抢班夺权啦!"李老太一只手被许毅风抱着还能这样跳着脚骂,而且骂的中气十足,看来至少还有50年可活,"别拉着我!你倒是找我儿子去!去问问他的良心让哪的狗吃了!"
许毅风只觉得被灌了一整瓶的臭豆腐:李老太那个儿子王叔,差不多数天底下最怕妈的。李老太是个会计,算了一辈子帐,算到最后就把脑子算臆症了。这不是?亲儿子要买房,实在转不开钱。万般无法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管老娘借,没想到这一借可就捅了马蜂窝。现在这事闹了一个多月了,结果人们连老太太到底有多少钱都没弄明白。她这几十年积蓄的情况,简直比国家机密还难打听--老太太把存折护的这叫一个严实,别说拿了,谁问一声都恨不得吃了他。那架势,估计山洞里看宝贝的火龙都自愧不如。
经过这一个月来老太太隔三差五的闹腾,许毅风已经知道如果自己不去作个姿态,她是不可能消停下来回家的。
"您别急,我马上训他一顿去!"许毅风一把带上警帽逃出了门,直向胡同西头去了。
他自然不是真要去训那个可怜的中年汉子,只是必须去转悠一圈才好和老太太交差。许毅风无聊且无奈的在胡同中穿行着,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当警察。
自小时侯我就认真的把那些英雄特摄片里的主人公当成榜样,这崇拜并非来自于小孩子对成为万人歌颂的英雄的向往,而原由于他对"正义"纯洁如火的热情。为了贯彻自己的正义感,从小到大至少被记了10次过--见义勇为在学校里似乎往往莫名其妙的与流氓习气划上等号,即使当时对这种行为的提倡还没从学生守则中被删去。
现在自己终于当上了警察,可以名正言顺的维护正义了。但是许毅风并不这么觉得。他摸了摸围在警服里的大红围巾。虽然他按照特摄片英雄惯例般的打扮,装备了这样一条热烘烘的斗篷般的东西,可也并非在期待--或者说相信真的有超级怪兽出现,并让他使出警用格斗术一顿好打。只要像小时侯那样,可以把欺负弱小的坏家伙教训一顿,他就觉得自己当警察的目的已经实现了--以这个身份名正言顺的主持正义,见义勇为而不用担心记过。
可惜现实的情况总能让一个怀着梦想的人失望,即使你在将梦想的申请书递交出去时已经做了极大的让步。如果说这种失望来自于无事可做的无聊,那么许毅风不过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英雄妄想症患者或者战争狂人。而实际上这条古老的小胡同并不平静。家长里短的琐事一天如同一挂长的离谱而且还会自动生长的红鞭炮般,不停的给予这条百十来米长、不到两米宽的道路上添加充满了火药味的生活气息。
左边的小院里穿来尖利的哭号和怒骂声--下岗工人老张又在打老婆了。许毅风在门口停了下来。他曾经义愤填膺的冲进去好几次,但每次那个女人都会用那双青青紫紫的胳膊死死抱住他,死命为她醉醺醺的老公求情,甚至还努起被打肿的眼睛叫他别管别人家的闲事。
"老张!差不多就得了!真出了什么事我非把你关局子里不可!"
许毅风最终冲里面嚷嚷了这么一嗓子离开了,并在走出三步后为自己方才的言语而震惊。什么叫"差不多就得了"呢?将一个毫无反抗力,每天默默为自己辛劳的女人打的"差不多"就"得了"么?什么叫"真出了什么事"?现在里面难道没有"真的"出了"什么事"吗?许毅风啊许毅风。这样的话竟然出自你的嘴里--这样一句对欺凌弱小、恩将仇报的恶事容忍乃至默许的话竟然出自你的嘴里!
许毅风又摸摸那条红的火一般的,代表着正义的围巾。他觉得鼻子一阵酸,但是脚步没有停下,更没有转身,反倒加快了速度想从这里逃出去似的。但虎头胡同的路似乎走不完一般,在他的面前延伸着。
正义是什么呢?我为什么回答不出这个曾经认为无比简单的问题?
前面有几个孩子在打闹,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被一胖一瘦两个孩子追着打。许毅风冲他们嘘了一声,打人的却不怎么怕,一边跑一边朝这个片警扮鬼脸吐、口水并熟练的问候许父许母。
许毅风向胡同前方望去,这条狭窄的没有正义、甚至连邪恶都没有的,铺满了细小却无法让人愉快行走的碎石与坑洼的路,这就是他的人生之路。
正义啊!你将我领来这里,却抛下我,自己躲藏不见了!
许毅风终于走到了胡同口。但他突然发现最外边的一个院子--一个里面的杂草几乎都要窜出墙头的院子外,站了一圈警察。这些同行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将这个院子没有死角的监视了起来。再走近一看,原来还都是刑警:他们的帽徽是一只银色的獬豸头像,而不是他帽徽上的水纹。(这个国家中刑警的帽徽是象征威力与判断的獬豸头,狱警和刽子手的帽徽是象征惩罚的"去"字,而其他警察的帽徽是象征公正纯洁的水纹。合一既是古体的法字。)
出了什么事?他忙上前打听。但是刑警们爱搭不理的,只说不用劳烦,您该干吗干吗去。许毅风一听就来了气,他平时虽然热血却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这时发火大概是由于之前的郁闷吧。总之他大声喊道,这胡同是我的辖区,我不管这里的事还该干吗去?你们不要求我协助也就罢了,干什么总该告诉我一声吧?谁知这些刑警嘴严的很,一概以"机密任务、无可奉告"了事。
许毅风一肚子郁闷全点上了火,可火又没地方发,扭头想走是实在不甘心。而且,似乎有某种预感在他的脑子深处滋生着--说不定自己如果能跳进这个位于胡同尽头的院子里,就能从这段自己已经厌恶至深的人生之路中逃到一条自己所向往的道路上去!对呀!这四周的对里面情况讳莫如深的刑警--仔细一看,他们还都在衣服下面偷偷握着枪呢!--不正是这个预感的保证吗?
许毅风觉得眼前一片火红飘摆,如同他那围巾一般的火红从那院子中源源不断的升腾出来。他要进到里面去,必须、绝对要进去!因为他已经感到,那个他所挚爱的,抛弃了他的正义就躲在里面。
选择吧,许毅风。选择这琐碎的平凡人生,还是伴随着烈火与鲜血的正义之路。
许毅风后退了几步,走到一个理想位置。突然他指向天空的一个方向:"看那!",然后在刑警们仰头的一刹那翻进了院子里。
哗啦一声,许毅风稳稳的落在了草丛中。他听到刑警们对着通讯机用压抑着惊急的低声说道:"三姐!撞克了!",但是无论这句意味不祥的话代表着什么,许毅风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没办法更改了。
这座院子并非那种已经被搭建的七扭八拐,在狭小的空间居住着难以想象的人数的院落。恰恰相反,这院落十分干净,连一般会有的东西厢房都没有,只在正北那儿有一间正房--哦!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小庙。怪不得这个小小的四方空间已经荒草丛生如同一块生了长毛的切糕呢。它早就随着里面供奉着的那个曾经对于这一方居民无比重要的火神或土地爷一起,被人们在遗忘中遗弃了。
竟然现在才发现--许毅风不禁感到惊奇,如同一个贪玩的孩子在跑便了周遭的地方后才在自己家的后院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似的。但在他奇怪自己竟然现在才发现这个废院的真面目之后,一种来自于现实的、迫切的危机感袭击向了他:
自己凭着一个无法有任何保证的感觉以及热血的一涌跳进了这里,这究竟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呢?
很可能有一个疯狂的歹徒挟制了一个带着黄帽子的小学生逃进了这里,那穷凶极恶的坏人正拿着一把利刃--甚至是一把手枪或者别的什么危险致命的武器--抵着那孩子的脑袋。而外面的刑警正式在悄声等待那个匪徒放松警惕,在他把头探出院门的一刹那制服他。
许毅风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如果真是那样--那么看到自己闯入的歹徒岂不是会在惊恐与愤怒中立刻把那孩子的脑袋打碎吗?
可幸的是,那破败的庙堂中并没有传来什么惊叫、哭声或者可怕的破碎声。
那么,难道是一场秘密交易正在这里进行?外面的同行们是在等待一群罪恶的交易者从里面出来后来个人脏俱获吗?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这个贸然闯入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那些看到自己进来的家伙,说不定正在里面从容的烧毁证据呢。
但只有一片安静,那庙堂中及没有销毁罪证的火光也没有其他意图掩盖什么的声音。在许毅风左手5、6米处,隔着一堵短矮的小墙就是终日繁华喧闹的虎外街。许毅风能听到墙外那些车辆、行人甚至商店为招揽生意播放的歌曲,他也能看到有轨电车的天线就挂在墙外的电缆上滑来滑去。
但是那些都是墙外的动静。不可思议的,那堵满是裂纹、长满荒草的墙竟然成为如此鲜明的一道界限,借由着个看上去只要用力一撞就会坍塌的界限--竟然将世界划分成了两个!
那墙之内的世界是一片静谧的世界。许毅风的围巾已经被冷汗所湿透了,他忽然感到这片安静之中有什么东西潜伏着,并且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恐惧感……如同没有重量的水泥般禁锢住他的全身。没错,虽然视觉和听觉报告的信息一切正常,但是其他的什么更加深奥的感觉告诉他--那个东西,就在他四米前那个满是漏洞的由黑暗灌注的屋子里,凝视这他。
这种感觉……这种情形--难道不正是一只出生不久的牛犊被一头隐身在高高的草从中的饿虎所凝视的意象么!
就在那一刹那,那东西出来了!腐旧的门板轰一声被撞飞了出来,在飞散的木屑中,一头巨大沉重的东西扑上来了!
一团黄黑相间的东西,半个身子被打离本体的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中,一声炸裂--10MM以上的步枪?许毅风的大脑只作出了这个毫无意义的判断,其他都反映不过来便狠狠的摔到地上……不,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摔到地面时,便又如同挂上铁钩的鸭子般被猛的提起到了高空。
最后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蹲在破庙顶上的草丛里。随后是一阵枪声……
********
火光闪电般的出现,映照出黑暗,劈啪出寂静、炙烤出寒冷。但随后,那火如缓缓入睡般熄灭了。于是黑暗到看不到黑暗,寂静到听不到寂静,寒冷到感不到寒冷……
不知何时,似乎只有一刹那,又似乎已经有千百年--许毅风认识到自己已经死了。首先遗憾的是看不上晚上要播的电影了,亏自己还特意检查了三遍录象机。啊,晚上看电影时老妈会一个劲叫他别边看电视边吃饭吧,但是现在也听不见了。那么晚饭会是什么呢?即使是最讨厌的茄子也好,好想能去吃啊!老爸老妈……这样一来可怎么办呢……完全没办法。父母看到自己躺在棺材里会是什么表情呢?哦,真是太可怕了……
唉,左半身疼的要命,简直像是裂开破碎了似的。
等等?左半身?那么说来还有其他的部分?许毅风尝试着睁开眼睛,竟然成功了。一阵朦胧过后,眼球调整完毕,一个淡绿色房间出现在眼前。
没死!许毅风觉得整个心都飘了起来,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欢呼雀跃,弄得麻麻痒痒的。而且不是做梦!--左半身疼的厉害,好象无数根针在肩膀的截面上不断缝来缝去似的。不过,许毅风觉得这感觉太棒了--自己还能知道疼!然后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左胳膊没了,抬起右手一摸果然被子下空空。没有了一条胳膊,这本是多要命的灾难!但是许毅风现在却觉得无比庆幸,不过是没了条胳膊,运气啊!
然后他终于想起应该总结一下自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状况。哦,他一翻进了一个院子,那里是一个破庙,然后什么东西从里面冲了出来……现在他感到有点悲伤了--自己如果不进那里多好!在那个热热闹闹的小胡同里整天忙活鸡毛蒜皮有多好啊!
许毅风想到此,不由得仰天长叹--他本就平躺在床上,脸正对着天花板。
"GOOD MRONING MY CHILD。"一个老迈却轻快的声音在许毅风脚前说道。
许毅风刚想支起身子看看那说话的人,身下的床就"呜"的一声折成躺椅,将他上半身托了起来。
"你醒来的时间竟然和预计的不差过两分钟,看来你的确是个热血单纯的家伙。"许毅风面前是一个靠坐在椅子上,身穿对襟黑衣的老者,嘴藏在银白整齐的长须之后,说话时垂到胸口的胡须一动一动的,"经过一个月优质睡眠后醒来的感觉如何?"
"一个月?"许毅风惊问。
"用药物特意维持睡眠的,在睡觉的时候把伤养好了,一醒来不就可以像这样聊天了吗?"
"哦……"许毅风想道声谢,但是又觉得面前的人不是该道谢的对象--这个老者并不像是医生。
"OH,SORRY,忘了自我介。"老者摆正了身子,"老朽姓钟名易字怀章,兴趣是制造模型和看漫画,年龄忘记了,表面职业是开书店的--欢迎以后去看看,真实身份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那……我姓名许毅风……"许毅风拿不准是不是应该像老者这样莫名其妙的说出一长串同学录似的资料,考虑了一下还是没说自己的兴趣也是漫画,而且特别喜欢变身英雄的题材。
"啊,你的名字我们已经都知道了。基层公务员的资料向来不是多高的机密。"老者打趣道,许毅风觉得这话并非什么讽刺之语,"我们之后可能会常常见面的,有时间慢慢了解对方。"老者站起身来,将身后帽架上的大边圆帽扣在了头上,许毅风这才看到老者那头一丝不乱的银发原来在脑后梳拢,结成了一条又粗又长的雪白色辫子。
"你刚起来,就不打扰你了。我以后还会和你谈些很离奇的事情,请做好心理准备--那些事情可能你做梦时才会遇到呐。"老者故作神秘的一笑,随即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许毅风右侧的床头柜道,"那里有些和你关系密切的文件,不想睡觉就看看吧。病床操纵杆和呼叫器都在右手边。我明天下午3点再来。SEE YOU。"
老者关门走了。许毅风拿起那些文件看了起来。基本上是保险单、伤残证和补助证明之类的。许毅风一时无心再看,便躺倒下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绿色的窗帘直照进屋子。许毅风很惊奇于自己的平静。在这之前,他幻想过不少次遇到这种情况后自己的反映,但是真正遇到了,心里竟然比幻想时还要平静。
唉!还活着呢!许毅风看着自己剩下的那只手笑了。老爸老妈一定也会哭的要命,埋怨自己的冲动吧;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十分的不方便吧。但是自己还活着呢,一切不都还没结束么?他把右臂搭在眼睛上,突然意识到:
或许,让人能够带着希望和责任活下去,就是一种正义。
而随后,再度的黑暗又让他觉察起一个问题--那团在自己昏迷前最后看到的,夺去了自己一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
"妈的!一点头绪都没有!"贝塔横冲直撞进办公室,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这一个月来,她的大小姐脾气已经完全爆发出来,而且有突破100%的趋势。在这强大的气势前,整个办公室里的警员们全部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点着了这位姑奶奶的炮仗。
贝塔环视一周,发现没有能让她撒气的人,于是只好再在心里把那个搅屎棍第一千零一次油煎红烧。
一个月前的那个下午,重大情况的报告由信息网传递到她这里。在她无比果断的行动下,终于成功的将目标逼进了一个无人小院。整个过程目击者甚少,而且完全没有伤亡。最后,她蹲守在目标躲藏的房屋顶上,自信目标从那个破屋的任何一个方向出来,自己都能在第一时间反映并击中它;而且她所藏身的屋顶上还有长长的杂草隐蔽,周围的行人不会看见端着狙击枪瞄准的她。
一切都很完美,只等目标在底下一露头,打爆它的脑袋就收工了。
但是!竟然在这时候,那个搅屎棍出来了!你知道到他干了什么?--丫竟然一下子跳进院子里来了!好啊好啊,因为怕连那混蛋一块打穿了,她的子弹只是擦过了目标的后腿!于是对象负伤逃跑,然后一这一大摞死亡现场报告来报答她。
"许毅风!姑奶奶我要是见着你,非把你活劈了不可!"贝塔一把将面前近十张凶案现场的报告摔在地上。"疑似被大型肉食动物撕咬而死"的字样,无一例外的出现在这些报告上。
************
14:58、14:59、15:00。病房的门喀嚓一下打开了。
"真准时!"许毅风惊奇道。
"我看见你在里面读秒呢。幸亏你的表和我的一样准。"钟易带上门,转身准备把帽子挂上。
"呵呵,我每天都和电视广播对表的。"许毅风颇得意的说,但随后想到自己今后对表就将很不方便了,心里不由一阵难过。
"大爷……"许毅风捂着自己的断臂,"虽然那些文件上都说我是被一个拿着倭刀的歹徒砍断了手,可我确信当时决不是这种情况!您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我到底遇到了什么?"
钟易正要摘下帽子的手停了下来:"当真想知道吗?"听到许毅风肯定的回答后,他将那顶宽边帽一捂,拉过椅子坐在了这个年轻人面前。
"根据报告说,你轻易翻进了那些一等好手戒备的院子。看来你的功夫很不简单啊。"老人带着微笑,但却使许毅风感受到持续的巨大压迫感迎面而来。许毅风意识到老人在警告他,真相不是那么轻松的东西;同时,这也是一个试炼,如果他没有战胜这种压迫感的精神,那么他就不配知道答案。
"……是呀!"许毅风出了一身冷汗才能开始说话,"我在警校的时候,格斗技术和射击技术是最好的……得过……不少冠军呢。"
"恩。"老人颇为赞许的点点头,"不过,到底也是当了个片警啊。"
"文化课的成绩都一塌糊涂……而且在警界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就先被分配到胡同来了。"
"为什么--要当警察呢?"
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吗?--许毅风回答出了再确定不过的答案:"为了维护正义!"
虽然有很多很多的人听到这个回答后狂笑不止,或者显露出一副"你脑子有病吧?"的关切神情。虽然现在他也对这个目标产生了疑惑。但是当时的心情,他是不会忘记的。
钟易听到回答后,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既像是感叹年轻人的幼稚,又像是赞赏年轻人的纯真。总之,那压迫感随着这一笑消失了。
"你要维护的正义,是什么呢?"钟易轻松的往椅背上一靠,笑问道。
终于从压迫感中松了一口气的许毅风沉默了。正义的答案,是他昨天所领悟的"让带着希望和责任人们活下去"么?不,这个回答似乎可以说服他,但是却总觉得有所欠缺。他回想起自童年就一直存在的那种热情,确认自己没有一个定义将其概括。
"我不知道……我想寻找正义的真义。"
老人静了一会,道:"想要寻找,并且维护正义吗?"他站了起来,走到许毅风的身前,直视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你--不、怕、死、吗?"
许毅风的心猛的一冷--那时体验到的死的感觉,被老人这一句话唤醒了。
"你不用现在回答。"老人竖起食指,随后有竖起中指,"来做个双项选择吧:ONE--拿着足够应付后半辈子的保险赔偿和抚恤金回家,到残联找个工作,安静的度过一生。ANOTHER--进入黑暗中的历史,时刻受到超越常识的力量带来的死亡的威胁。"
"最后," 老人退到了门边,用绝对不可能是玩笑的语气说道:"为了避免你因为好奇心而作出错误的选择,我答应下次见面可以告诉你真相的大概。之后你再下最后的选择吧。"
又是一声"SEE YOU。"病房的门被带上了。走进走廊的钟易看到一个中年人正在用混合着不屑和鄙视的神情盯着他。
"HELLO,Dr.丹。"钟易对那个身着白大褂、须发蓬乱的中年人打了招呼。
"哼……又来这一套啊,怀章。" 中年人起身和钟易擦肩而过,在老人的耳边说道,"你明明知道他会作何选择,才如此对他说的。如果你真的不想让他进来,就应该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和他说!"
背对的走远的"Dr.丹",钟易没有做任何回答。他淡然的笑了笑,便压低帽檐大步离去了。
******************
咯啦、咯啦……什么轻而硬的东西碰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这栋刚刚完成骨架的烂尾楼中不断回响着。月光从没有安玻璃的玻璃幕墙上照进来,映出一个男人裸身的轮廓。
那男人个子不高,身材也不很魁梧。他靠在水泥圈成的两米半高的窗框上,一直手拨弄着什么东西,让它发出那个在楼中回响不停的声音。
这种声音单调无聊的响来响去,但造出这声音的男人却不感到无聊。正相反,现在他的心情正被澎湃尖叫着的喜悦与期待充满着。他不停的砸吧着嘴,似乎在回味着什么特别美好的感觉。他的脑子正在盘算着,下一次的享乐要以怎样的形式进行。
这盘算的内容让他如此兴奋,以至于一直发出声响的那个东西在他手中啪的粉碎了。那是一块骨头,一整块新鲜人类的头盖骨。
用这手把那些可憎的面目拍成肉酱的感觉,以及用这舌头舔过那些轻蔑他的美人的胸脯的感觉,真是难以取舍啊!不过,平时那些混蛋家伙都已经杀的差不多了,那些自己已经垂涎已久的身子也差不多都享用遍了。留下一两个吧,全部都解决以后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空下来的手向右腿摸去,那里有有一个很大的伤疤,但是已经彻底愈合了。这算是新生那天留下的纪念吧……刚刚获得了那种力量的他一时间惊慌失措,被四面追堵的警察逼进了一个破屋里。那时侯可真害怕呀,毕竟是第一次做了那种事,真是惊慌失措;而且直觉告诉他,小屋外面全是埋伏,如果一露头就死定了!
不过自己还是逃出来了,真要感谢那个送上门来的白痴!现在,他已经彻底掌握了这力量,再不会感到有如那天和那之前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那些时刻伴随他的压抑和恐惧了!
男人站起来,毫无遮拦的视线望向眼前灯火辉煌的城市。一阵笑意在胸口鼓动着,然后爆发出狂喜的大笑--这感觉不错!太他妈不错了!今晚,随便找一个不顺眼或者顺眼的吧。完全没有约束,像这视线一样没有东西遮拦!不是吗?这个城市,整个城市!
"全部都是我的狩猎场啊!"
********
永安大街第13号楼,位于警察总局--全国公安总衙门西北3公里左右。这是座一看就知道是官衙门的地方:它有五层楼,每一层都比一般的民用建筑高出很多;外貌是标准立方体,灰色坚硬外壁上开着一排排一人多高的大宽窗户。这个地方如此朴素而威严,即使位于北皇都中央交通流量最大的永安大街上,也没有一个人对此处产生任何的好奇,更不会想要进入那个只在旁边挂着一个"朝廷机关 非公勿扰"铜牌的大门。
但是,站在门前的许毅风此刻却对这栋大楼无比好奇,而且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双手推开了大门。
眼前是个灯光不甚明亮的大厅。干净发亮的大理石地板铺出褐红与暗黄组成的几何图形。大厅的尽头是一个接待台,不过后面没有接待员--不知是没有设置还是临时不在。接待台后挂着一个官匾:全国公安总衙门分处。
许毅风四下一看,发现大厅两侧都是普通的宣传栏和大型盆装植物,只有两扇门开在接待台左右,于是向前走去。"你干嘛?"一个声音叫住了正经过接待台的许毅风。回头一看,原是一个老头儿躺在接待台后的沙发上,难怪从正面看不到接待台后有人。
老头五十上下,硬硬的皮肤折成一道道深沟,他的眼神很摄人,心虚的家伙估计一下子就会被吓倒了。"我……新来的,上班--第一天上班。"许毅风虽然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理由很恰当,但本就紧张激动的他被老头一盯,不由还是语无伦次。
"上班?"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许毅风?原来管虎头胡同的?"看到许毅风点头,老头的神情忽然变化了,同情的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具被汽车碾烂了的死尸,"进门,1层五室报道。"
许毅风看老头这样看他,心中不禁有点害怕,而当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又听到隐约听到老头嘀咕"……得罪了……活不成了……"--我得罪了谁?
许毅风感觉到的无端的危机感,正随着注册、进办公室、与同事一一见面的进程而一步步清晰、扩大起来。这里每个人知道他就是许毅风后,都会露出带点恐惧的同情之色,甚至有一个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他是要去炸碉堡去似的。随后,那些人就会拿眼神瞄着他,一起嘀嘀咕咕,能辨析的词语都是"活劈了"、"发飙"、"死定了"之类。
许毅风自认为胆子不小。但是刚一到这个陌生神秘的地方就受到这种接待,实在让他不能不在自己的座位上吓的脸色煞白。
突然!电话铃想了起来!
"喂……啊,三小姐……哦……左四牌楼……好,马上去接您。"接电话的警员放下听筒:"三小姐又迷路了,左四牌楼。"
"怎么?狒狒呢?"一个警员含着满口泡面问道。
"前几天吃多了玉米,送兽医站了。"另一个正在看文件的回答到。
"得了得了,赶快去接她才是真的。谁有空?"
"我!我去!"许毅风蹭的窜了起来,只要能暂时离开这要命的气氛,去哪里都可以!
整个唧唧喳喳的办公室"刷"一下静了下来,每个人都以极其惊愕的神情看着他。
"这是车钥匙……停车场在后院,车位甲-15。"方才拍过他肩膀的那哥们将钥匙狠狠往许毅风的手里一塞,似乎要将其对这个新来的的诀别及哀悼之情一并塞过来似的。
许毅风木然的接过钥匙,离开了办公室。身后,是所有新同事的目光,甚至有几个敬起礼来,似乎许毅风已经被装进了棺材,正在被送进火葬炉。
刚刚到左四牌楼,许毅风就发现了要接的人。她一脸皇城大小姐的脾气,横眉厉目的径直朝警车走了过来;一头高高束起的蓬松秀发,像着了似的乱飘着。
她一把拉开车门,靠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砰的把门一关便是"回去"的意思。
"真是要命,狒狒至少还要在住个三、四天院。下次决不让他(她?它?)吃玉米了……"她倚着车窗抱怨着,然后注意到旁边的司机,"诶?你脸挺生啊。"
许毅风刚要说自己是新来的许毅风,车上的通讯器就大叫了起来:
"甲级情况!甲级情况!左五条发生凶案!凶手疑似A056,请各车就近赶往!"
"快去!"贝塔--异侦科的三小姐对许毅风喊到。
车顶的警笛鸣啸起来,那辆黑色的吉普车在道路中央猛的一转,向左五条风驰电掣而去。车上的警用电台不断的报告目标新的动向,频率之快,好似对象逃跑的一路都有耳目。
"异侦科的情报网直接和整个国家的情报网络相联接。其他部门不但任何监视、报告与调查都会同步让异侦科知道,并且还会按异侦科的指示进行调查。"--许毅风回忆起钟易老人前几天进行的说明,心想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即使是如此强大监视网,还是难以跟上目标的行动。逐渐的,对象的行踪开始模糊,锁定范围越来越大了。
"快!那家伙在往北边跑!"三小姐大喊着,可电台上却说对象是往西移动了。许毅风觉得三小姐这么说可能是丰富的经验作出的正确判断,但突然又想到她刚刚还在离局里不到10公里的地方迷路,于是还是向西开了过去。
车载电台上的报告停止更新了,只说是高亮桥方向。许毅风一个油门踩到了那里,却发现一片人山人海--高亮桥乃是一座尚在使用的古迹石桥,位于北皇都内城九门之一的西至门处,此处除了有大量居民区,还正好是地铁加火车站。人流不到三更半夜是稀不了的。
"怎么办?……"许毅风刚要问贝塔,发现她已经推门出去,然后车顶上一阵咚咚响--她似乎爬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她把头垂到许毅风旁的车窗外:"跟我来!"
许毅风茫然无措,便跟着三小姐分开人群挤上前去。高亮桥四周正在施工,泥地、隔墙横七竖八;锤铲之声混杂行人嘈杂真是沸反盈天。这时,石桥南侧的铁路桥上,又有一列火车从人群上方呼啸而过,真是说不出的闹腾。
但是,三小姐似乎把人群当成草丛一般,只顾拨开前进,丝毫没有犹豫。许毅风知道她是找到"猎物"了,但是,到底怎么做到的?
人群渐渐少了。由高亮桥再往北就彻底到了内城之外。四处有一些停工的工地,大多是规划失误又懒的撤除而留下的。这时许毅风才看出他们的目标是一个穿黑大衣的背包男子。的确,虽然已经立秋,但是这大中午的穿黑大衣也实在不通常。但是难道就凭这点便可以确认了吗?
"那个……三小姐,肯定是他么?"许毅风不禁问到。
"不会错,他大衣里没穿衣服。"三小姐轻描淡写的答道,"他作案的时候,衣服一定会坏。所以他肯定是把大衣放进那包里,然后在变回人形时披上。"许毅风刚想问"那他要是个暴露狂呢?",三小姐却又送上了一个不容辩驳的证据,"而且--他光着的脚上没有后脚跟!"
许毅风觉得自己一定惊愕的脸都白了:这个被称做三小姐的年轻女警,竟然在车顶上用了不到泡碗面的时间,就从千万个流动的行人中找出一个服装异常的人,并且看出那大衣下面啥都没穿,最后还能看出他没后脚跟--这,这还是人吗!
不过,相信许毅风得找另外的时间接受这震撼的事实了。看到目标一闪身进了一个工地,三小姐对着耳麦指示了一句方位,便马上冲了上去。
**********
这世间上,的确存在着那些被世俗所认为不存在的东西。
这是数日前,许毅风作出最后的选择前,所知道的事实。
有很多东西,虽然可能就混迹在闹市之中,但人类以自己的力量却无法发现它们。因此,它们虽然存在,对人类来说却是"不真实"的。
那天自称钟易的老人告诉了许毅风许多东西。有些他已在幻想与传说中得知,有些则是梦都梦不到的梦魇。那些话,虽然他现在还不是完全明白,但是,至少他清楚眼前这个曾经夺取了他一条手臂的"人"是什么东西。
贝塔的手枪稳稳的制着前方穿黑色大衣的男子,对方虽然不动,却看的出来并不害怕这小小的枪口。两个人都静止在原地,追击者紧张而愤怒,被追者带着不屑的冷笑。
紧握枪口的手心开始出汗,这把小口径的标准配枪能对眼前这凶猛的家伙造成多大伤害,贝塔心里丝毫没底。或许应该等着其他人过来,或者至少等到自己那杆专用枪送到--但是那样,面前的目标一定会逃走,犯下新的凶案。没错,只能这样冲上来,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凶徒打量着贝塔,那目光好似舌头一样在女警察的身上舔来舔去。这使得这位三小姐不由勃然大怒,一下子做出的应对战术--立刻射击他的眼睛,毕竟肉体再怎么结实,眼睛也不可能抵挡住子弹!
许毅风感到有什么东西--似乎是一阵风--猛的向三小姐的体内收拢,便知道她要开枪了。但是对方意识到的更早,一瞬间,黑色大衣在空中旋了起来,遮蔽了射手的视线。
枪响的同时,是一阵迎面而来的强风,夹杂着血腥与野兽气息的凶风!大衣随风猛的扑来,贝塔向后撤步,但已来不及躲开了。
嗵得一声,迸发的不是女警察的血肉,而是硬碰硬发出闷响--是许毅风。他在贝塔后退时迎向前去,用那条曾经被这攻击夺去的左臂挡住了攻击。这时,枪声再起,子弹倾泻而出,招呼在撕碎的黑大衣后的猛兽身上。十几朵小血花伴随着一声如雷的咆哮飞溅出来,许毅风看到那永生难忘的黄黑相间的生物向侧面跃出,一道黑黄的旋风般躲进了工地中心那由水泥搭成的巨大骨架中。
"喂!你没关系吧!"三小姐却把打空的手枪一扔,一把扯下自己的警服要给许毅风包扎伤口。
许毅风正想追击,看到三小姐如此举动不免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位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大小姐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恩?你这手?"三小姐终于看清楚了许毅风的左臂竟然是一条坚硬精巧的义肢。随后她抬头自己端详了一下这个陌生同事的面孔,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许毅风?"
如果不是我刚刚救了她一命,或许现在右胳膊也得打个新的了……--许毅风看着三小姐那糁人的表情,十分确认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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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血印的足迹逐渐由有五趾的巨型猫科动物爪形变化为人类的足迹。子弹打的并不深,但是凭肌肉把十几颗弹丸从伤口里撑出去,还是暂时耗干净了他的力量。
他瞥了一眼已经把这座空有骨架的大楼包围起来的警车与荷枪实弹的警察们,便看着自己那双没有脚跟的脚,凭疲劳把他带向回忆。
当父母第一次看到他这双脚时,觉得遇到了一件十分不幸的事情。因为这双脚与众不同,是畸形的。虽然事实证明,他这双只用前脚掌着地的脚并不影响走路,甚至比其他幼儿走的还要轻快、还要好。但是父母在人前却一直抱着他,拿襁褓裹紧他的脚;等到再也抱不住后,便让他蹲在一旁,给他穿上厚厚的袜子和靴子--因为这异形的脚(尤其是奔跑起来后)简直像猫的后爪一样,这是使人蒙羞的事情。
"千万别惹事啊!"这是他不得不离开家去上学后,父母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他们虽然想让他去上残疾人的学校,可是负责的公务员说他的脚算不上残疾,必须要到正常学校上课。
正常学校!这孩子的脚已经这样异常了,千万不要在别的地方再做出什么异常的事--好事也不可以,那样人们会注意到他,注意到他的脚,然后会讥笑他的,讥笑他的父母的。只求默默无闻、平平静静一生吧。--他的父母如此企求着,正所谓枪打出头鸟,他们认为这么做是绝对没错,绝对稳妥的。
天下没有哪个孩子不听父母的话的。一时的反抗和异议后面,都是一颗深深刻上父母教诲的心。他自从了解到熟练的行走和轻快的奔跑并不能使父母高兴后,便一心的遵从父母的要求:从不穿凉鞋,在体育课申请了免体,不会和同学嬉戏,不竞选任何干部或者任何荣誉。终于,在每天饭桌上,当如实回答了父母"今天有没有出什么事?"的问题后,他能得到父母宽慰的眼光。
天生生了一双猫脚,就像猫那样隐藏着、躲闪着生活吧。直到大学毕业,他也没有一个朋友。他也恋爱过,好几次,但是他害怕她们的目光--如果她们看下去,必定会注意到他的双脚,那么,他将受到怎样可怕的嘲讽!不要对他笑,不要看着他,不要在他面前议论什么,他那颗心在几乎贯穿一生的隐藏与躲闪中变的无比敏感而脆弱,那是一颗猫的心,一颗自卑的猫的心。
天已经黑下来了,警灯的光四面八方闪着,混杂着刺眼的红与蓝。这次真是做过火啦!--他想。
十几天前……他至今也不明白怎么就回这样。那天,他的一位同事把爱猫带到了办公室。大家都觉得那猫很可爱,于是纷纷拥上去逗弄。这时,他所暗暗喜欢的她也凑了上来,握着那只猫的一条后腿轻轻摇着。
"哎!你们看呐!小猫的脚使折着的,多有意思!"
然后她那靓丽的脑袋就飞了出去。一只巨大的利爪……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然后,他奔跑着,在屋脊之间跳跃。心中没有悔恨和恐惧,如将一坛陈年佳酿在无意中打开,喷薄而出的浓烈异香充斥了他整个心田。无匹的力量、速度,让任何人都为之恐惧、臣服、逃避的身体!
这正是他一直就拥有的才能,从出生前就已经灌注在生命中的高贵血统!
他不是可悲的丑猫,而是无人能敌的万兽之王!
曾经让他退避三舍的混蛋,他一个个撕烂;曾经不敢染指的美人,一个个被他强暴的压在身下,带满倒刺舌头一舔,就把那从前只能在妄想中触碰的美丽肌肤永远的占有了!听啊!他们在求饶!在哀鸣!他们看着我!
来吧来吧!警灯闪烁吧!过分又如何?杀人又如何?强奸又如何?来猎杀我呀!我就在这里!不会躲闪、不会隐藏!你们进来啊!你们这些国家暴力的代行者进来啊!你们不敢进来……你们在躲避我了!
一声张狂的大啸彻底压住了警笛的鸣叫。一只巨大的,充满王者野性的壮丽之兽立于这废楼中央。
"貙人",在那些不真实的存在中,最能融合进人类社会的一个种族。不知道他们是从被自然直接创造出来,还是由其他东西与人类混血而产生的。
这个据说在古代,与人类交往却保持着自身高贵的独立性,让人类畏惧而崇敬的种族。现在不过是十数亿庸庸碌碌中的一部分了。因为在数百年前的那一场大乱后,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全部尊严与习俗,只求在能人类中间延续他们那越来越稀释的血统。
但是,无论怎么稀释,有的总还是有。并且最终会如同复仇一般,突然在一个毫无自觉的继承者上淋漓尽致的觉醒。
貙人者,喜着葛衣,其足无踵,可化为兽,箭石不能伤,虽伤辄愈,力可碎碑石,其状乃五趾之虎。
*********
"看来那家伙是铁了心不会出来啦……"三小姐抱着自己那杆一人来高的狙击枪,烦躁的看着内部漆黑一片的大楼。
从目标受伤逃入,到援军将此地包围,其中不到5分钟。她不相信对方在吃了十四颗子弹后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脱出去。
没错,那家伙一定在大楼里面!三小姐的手指不停的在一辆警车的车顶敲打着。建筑物内部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是立体的复杂地形。这对于拥有野兽的眼睛与机动性的目标来说,是占尽优势的狩猎场。如果贸然派人员进去,虽然必定也能将其解决掉,但是可能造成的伤亡……
三小姐"咚"的一拳砸在车顶上--如果科长在就好了!……而且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他怎么还不来?
许毅风看着脸色越来越可怕的三小姐,按紧了刚刚留下一道爪痕的新左臂。刚想上前说话,却看到一个没穿警服的人穿过警戒线,迈步过来了。
来人一个是个西服革履,二三十的高大男子,带着显出几分文气的金丝眼镜,钢丝似的头发利落的向后梳起,从骨子透着雷厉风行的精干。
"总算来了?"三小姐虽然依旧气鼓鼓,但是明显松了口气。
"情况如何?"男子毫不在意三小姐不怎么礼貌的招呼。
"啊!"三小姐笑了一下,"目标只有一个,是成年的貙人,现在潜藏在大楼的某处。这栋楼的出入口一共有三个,两小一大。"
"我进去把他逼来。"男子话不多说,一把将西服外套脱掉,并且利索的点上了一根烟,同时说道,"各个出口作好射击准备了吧。"
"当然,而且我会在空中全方位狙击的。"三小姐拿大拇哥指指身后的直升飞机,"30分钟,足够了吧?"
"在楼内……最好再进来一个照应。"那男子边说边走向了大门。
再要一个?--"那么我也进去吧!"许毅风二话不说举手喊道。当时就挨了三小姐一记勾拳:"你小子搅和事还没搅和够是怎么的!"
"可是其他人都只是普通人吧?三小姐你的狙击术又不能在建筑内施展……"
"少废话!你想为自己的胳膊报仇吗?快省省吧!这里没有你干这种无聊事的余地!"
报仇?许毅风感到很惊讶--他听到三小姐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自己理应恨那个夺走自己手臂的家伙,但是,去仇恨?
"还是让他来吧。应该看看实战了。"青年的话把三小姐的反驳压了回去,"毕竟是老爷子看上的人。"他用鹰一般的眼睛注视着许毅风,随即招手让他跟上。
见三小姐把头一扭不再说话,许毅风才缓缓向第三个门走去,觉得背后有一道死光似的目光对着自己的脊梁猛照。
**********
"分头行动吧。如果遇到他,不要逞强。"敖震说完这句话就消失在钢筋水泥围成的黑暗空间之中。
许毅风刚忘前走了一步,就想扭头回去了。恐惧扑面而来,化成刻骨的寒冷,冻的他手脚僵硬。那个可怕的猛兽就在这黑暗之中藏匿着,时刻准备再夺走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再是一只胳膊,而是整条性命。
左臂猛然剧痛起来,如同被活生生撕下来的剧痛。这当然是幻觉,但是这幻觉来自真实的记忆。许毅风清楚的看到了几周前的那一幕--在极度安静的,犹如位于另一个世界的空间,遇到不可理喻的可怕力量,然后被那力量推向死亡。
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许毅风感到奇怪了,自己竟然如此上赶着来到这种鬼地方--而且还是第二次!算了,出去吧。三小姐说的对,我来这里也不过是瞎搅和。看那位大哥的气势,绝对没问题的。我虽然有这只胳膊,但是我不过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
如果是几周前,那么自己的确是普通人。但是……
在几周前,那个绿色的病房里。
"为什么会选上我?"这是许毅风在选择得到这条手臂之前问向那个神秘老人钟易的话。
"人类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时,会显得无力而脆弱。即使是拥有强大的武器,庞大的社会和众多人口,这中无力与脆弱也不会得到减轻。"老人看着窗外的天空,悠悠说道:"人类--尤其是现在的人类对自己丰富的知识与精妙的理论感到自负,认为自己了解了一切。一旦遇到知识和理论无法解释的,那种人类所认为不真实的存在,这种自负就会崩溃,强大的人类会立刻变的如初生婴儿一般无助、迷茫、恐慌而不知所措。
"所以,可以对付那些'不真实却存在的东西'的,只有拥有'不真实却存在的力量'的人。--很拗口是不是?通俗点说,对付科学没法解释的妖魔鬼怪,只有用科学没法解释的魔法才行。老实说,有这种本事的人很少,而有这种本事的警察,我至今只认识一个--当然不包括你。"
许毅风听出了老人的意思,但是他无法相信。的确,这太疯狂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告诉昨天还在为一份无聊的工作郁闷的你说:"喂,你会魔法!",这不是网上三流小说的情节么?
钟易明显看出来了许毅风的心思,但是丝毫不加理会的继续说了下去:"人的生命是由作为'躯体'和'气魄'两个要素组成的。拿电脑举个例子--躯体,也就是人的身体是主机、显示器那样的硬件;而气魄则是使硬件运转的电流,也就是生命的能量。
"但是,只有硬件和电流,机器是不会工作的,因为还欠缺一样东西……QUESION:WHAT`S THAT?"
"啊……硬件和电源之外的……应该是软件吧?"
"BINGO!软件、程序--也就是机器如何工作的条理与规律,这就是灵魂。灵魂究竟如何产生,这是至今无法理解的。它实在不可琢磨--躯体是具体的有机物,气魄是按照能量守恒定律的一种能量形式。但是灵魂,无形无体,它的确存在,但是无法提炼出来,只能依靠躯体与气魄体现出来。灵魂是一种规律,是人去驱动躯体、运行气魄的程序--说的玄乎点,每个人的灵魂,就是那个人的'道'。
"而有些人的灵魂程序,使他们能够以科学不能解释的方法利用自己的体魄去作出科学无法解释的效果来。这就是所谓的'魔法'--不过,我们这里管它叫'道术'。"
钟易直视着许毅风的眼睛:"ARE YOU UNDERSTANDE?"
"如果我决定不加入……你们会洗掉我这段记忆吧?"
"那道不用担心。因为你把这些东西说出去的结果无外乎两个--成为幻想小说家或者进精神病院。"
许毅风看着自己的断臂:
"我真的有那种力量?"
"不容质疑。你也知道吧?在左臂被撕掉的同时,你的心脏也受了重伤。这种情况,一般人必死无疑。但是你却因为死亡危机的刺激,激发隐藏在血统中的潜能--关于血统的问题也很有趣,不过我们还是以后再慢慢说。总之,觉醒了潜能的你进入了一个被我们称作'强驱'的状态,也就是躯体虽然已经破损到不足以维持生命运转,但是气魄仍然凝聚着没有散去,并强行让生命活动继续下去的状态。你就是这样撑到了医院得救的。因此,你现在还活着跟这个古怪的老头子说话,就是你获得某种力量的证据--顺便一说,我们称得到这种力量为'悟道'。"
"那……我拥有了什么力量?"
"那可难说。每个人的灵魂不同,领悟的力量也往往大相径庭。"
"我……似乎没什么可问的了。"
"恩,我们说的太多的名词了。够你消化一阵的。"钟易不再说话,却也不离开,只是看着许毅风。许毅风知道,是要他作选择的时候了。他觉得刚刚听完这一大串天花乱坠的解释就要作出选择,未免太仓促了些,但是随即明白,老人那些说的玄之又玄的奇谈,并不能给他的选择添加任何砝码。
他的答案与什么体魄什么灵魂什么"存在而不真实"都没有关系。他要作出的选择--在这个平凡的世界中安全的活下去,或是进入一个不可理喻的诡异世界,面对无尽的死亡的危险。
仅此而已。
许毅风是个爱做梦的人。从小就梦想哪天遇到绝世高人或者疯狂科学家把他改造成绝顶高手或者无敌机器人。与那些奇异的妖魔鬼怪大战三百回合的故事,不是经常让他成天如醉如痴么?
但是,那些都只是幻想而已。到真正要他去做时,他感到了无比的畏惧。他想要逃离,即使再失去一只手,他也想回到那个曾经厌烦无比的世界去。
人类面对无法理解的事情会惊慌而脆弱?没错,他正是一个标准的人类啊!
许毅风深刻的理解到了"叶公好龙"这个成语的意思,并且由衷的对叶公表示理解和赞同。
但是……
"像我这种人……很少?"
"对。"
"好吧……我同意。"
因为,我感到有某种东西降临在了我的头上。我感到,如果逃避,就会失去远比手臂重要的东西。
许毅风的意识回到了眼前那漆黑的建筑中。左臂疼痛的幻觉已经消失了。他定了定神,走进了黑暗。
与其失去那种东西而活下去,宁愿如此……
在这个视力近乎失效的空间里,许毅风感觉到身体散发出来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清楚的察觉到了台阶的位置以及四周的墙壁。原来,钟易给他安装的义肢是与心脏相连的。 在修补了许毅风破损的心脏的同时,还将全身的经脉与义手接通。这义肢就是通过经脉传输的魄能来驱动的。许毅风经过数周的练习,灵活的运用了这件义肢的同时,也同时在无意间学会对魄的初步操作了。所以在如今这种黑暗的环境下,他在下意识中便引发出了清晰的第六感。
但是许毅风无心为这新奇的感觉而兴奋。在他察觉到四周环境的时候,也同时察觉到一个巨大而可怕的东西的存在。这种感觉清晰却不精确,他知道那个东西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但是不知道它具体在哪里。它似乎已经把他包围起来,可以随时发动致命的一扑!
许毅风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什么可怕的。它已经是一头困兽,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而且它孤身一个,绝对不可能把我包围。我只是感应能力太差,所以不能确定它的具体位置而已。而且那个人去了另一条路,所以它不会绕到我身后的……
想到那个如同钢铁一般冷俊的男人,许毅风的心便松了一下。真是不可思议,明明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许毅风却确信自己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候将性命托付给他。
就在这心稍一放松的片刻,一声咆哮炸开了!
许毅风大叫一声,一跳摆出了防守架势。但过了半天再无动静,才发现身边没有什么危险,刚刚的咆哮是从至少往上三层楼的地方发出的。许毅风为自己的狼狈感到一阵羞愧,发愤往上奔去。
它在第七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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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知道有人进来了。在这个昏暗的建筑中,它的视力丝毫不受影响。它的耳朵能够在四周环绕的引擎--有一架直升机起飞了--和人声中清晰的分辨出那些是进入这栋楼的人所发出的足音。而且它还能嗅到,有两个人,分开走上来了。
一个在犹豫,胆小的不敢上前。另一个呢?步伐轻盈的几乎听不到,如同穿梭在空气中的电光般径直朝自己走来了。
竟然只有两个人上来,而且其中一个还如此的胆大包天!它带肉刺的舌头舔舔嘴唇,笑了。--依旧小看我吗?把这周围荷枪实弹的包围起来后,以为我就会坐以待毙?
的确,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逃脱了。但是还没结束。我要继续展示我的力量,把胆敢进来的家伙一个个咬碎。注视着我吧,恐惧我羡慕我吧……我不是可悲的畸形,是远远超越你们的强者!
啪嗒一声,一只皮鞋踏在了它面前的地板上。精干的男子将白衬衫的袖子卷到了手肘以上。那男子一身便装的打扮,丝毫没有携带武器的事实和一脸淡然的神情,让它感到了惊诧。
眼前似乎闪过一片流云,它发现那个男人的右拳已抵在它的腹部。
"--煞!"
排山倒海般的冲击从腹部猛然爆发到全身,大蓬的鲜血被这冲击从喉咙里顶了出来。
它狂叫一声,没命的跳下楼梯逃到了七楼。早已不在乎死亡的他,此刻却感到了无边的恐惧与绝望--因为它突然明白,在化身为兽的同时,它已经进入了一个特殊的世界。即使它的力量让普通人恐惧、羡慕与注目,但是,在这个特殊的世界里,仍然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力量……
仍然只是……拿不出手去的,丢人现眼的畸形而已。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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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许毅风第三次看到它。第七层已经接近顶层,有较多的光线从没有四墙壁的四周拐了进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动。许毅风终于看清了它的面目。
巨大的,健壮而矫捷的身体足足有两米半以上。它四腿站立着,和许毅风差不多高大。光滑如缎子的毛皮,在微光下范出黄金一样的颜色,并以斑斓如天书的黑色纹章修饰全身。如铁棍一般的长尾高高竖起,爪牙如匕首,寒光闪闪。那双眼睛凝视着,在昏暗的空间中一如通往冥府的引魂灯。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在这时,似乎毫无原由的突然想到--时时刻刻生活在劳碌之中,被平庸与琐碎紧紧的束缚,受着苦难,品尝的屈辱,就这样活着。而为了保持这样的生命,我们要妥协,要放弃,为了虚无的品级与头衔,为了乞求这世界多一点的施舍,我们将自己高贵的灵魂践踏在尘土之中。
即使这样……我们还是要活下去。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给我们的诅咒……这个世界规定--
生命是宝贵的!
人和兽的身影如同有着默契般同时一跃而起。但是,那兽的身体似乎失去了之前的威力。而在人的左臂上,爆发出了耀眼光芒--那是火焰!是人类为了生存下去所为之祈祷的元素!火光照亮了大红的围巾,与围巾一起在空中画出了一条笔直的轨迹。人造的坚固无比的拳头击中了兽的咽喉,伴随着天然生长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在这一拳中,他们一同飞出了大楼,回到了北皇都灰蓝的晴空之下。
枪声响起了。许毅风眼前的头颅瞬间爆碎成了无数血肉的残渣,与他一起在空中飞舞。
许毅风又感到自己被猛然提了起来,如同他失去手臂时的感觉。但是,这次他毫发无伤。是敖震,他飞身到空中抓住许毅风,又以兽的身体为跳板飞回了大楼内。
兽如这工地四处废弃的水泥袋一样,重重的摔在的地面上。它被杀死了。这死刑不需要审判,因为它是以兽的身份犯下罪行,又是以兽的身份死去的。
贝塔收起冒着青烟的枪口,坐回直升机上的座位长出了一口气。身处昏暗的大楼中的许毅风则呆呆的看着阳光下那具残破的尸体。是它将自己撕咬到这条道路上的,但是现在它已经死了,而自己却要继续走下去。
为了保护生命……为了保护罪不致死的人类的生命,这就是……对,只能够是……
正义。
第廿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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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class=small2] 本贴已被 贴主 于 2007年11月20日 22时15分40秒 噢啦噢啦过..[/cla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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